下午两点,海军后勤家属院,31号小平房门前站着三个人。
吴颠一行人终于找到黑狼的家,可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给开。隔壁的大爷过来告知:“这个点儿,她家里人在上班。你们等着吧,下午六点能有人。”
“黑狼,不要着急,十年都过来了不差这一会。”吴颠拍着黑狼的肩膀。“你胸口被人踹一脚,现在感觉如何?”
“没事!”
“你呀,打架的时候不要老想着咬人,最后那个小流氓要是不求饶你都能把人家耳朵给咬下来,另外打架一定注意防守,今天是赤手空拳的干,万一哪天人家刀子掏出来你也不管不顾的冲?”
“好!”
“行啦,大志叔辛苦,咱找个凉快的地方休息,睡个午觉,下午再回来。”吴颠带头往家属区外面走。
下午六点半,吴颠再次敲响31号小平房的院门。院里却传来一个清脆的童音,应该是个小女孩。“谁啊?妈,有人敲门,开不开?”那个小女孩也没等妈妈回话直接把院门打开一条逢,露出个小脑袋疑惑的打量着吴颠三人:“你们是谁?我怎么没见过?”还没等吴颠说话,那个小女孩又把脑袋缩了会回去紧张的把门又关上。“妈,有三个人!”
吴颠三人看得大眼瞪小眼,这孩子警惕性好高。门再次被从里面打开,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门口,身边是刚才那个小女孩。
女人身材高挑,梳着一个齐腰的辫子,戴着一个黑边的近视镜,身上的灰色衣服干净整洁没有补丁,脚下是一双军绿色胶鞋。那个小女孩也就七八岁的样子,五官端正,梳着两个冲天的羊角辫,扎的是红头绳,小手上满是泥巴,淡粉色衣服上有几个小黄点,正满脸警惕的看着吴颠三人。
“你们找谁?”中年妇女疑惑的问向李大志,因为剩下吴颠和黑狼年纪太小,任谁一看这三人李大志就是主事的。
“请问您是秦同志吗?”李大志的脸有点红,可能被陌生的女人用眼睛盯着有些不习惯。
“我确实姓秦,可我不认识你们啊,找我有事吗?”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在找一位一九七四年冬季从玉峰山下经过的秦同志,她当时带着一个差不多七八岁的孩子。”李大志瞄了一眼吴颠后说出来意。
女人的脸变得惨白,眼神中透出一股凄凉,浑身在发抖,牙齿轻轻打颤,嘴唇瞬间被上下牙的不断开合咬出了血。“妈,你怎么啦?”小女孩拉住妈妈那抖动的手。
黑狼怔怔的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的盯着这个女人,身体的肌肉绷得很紧,两只手用力的握成拳,清秀的脸有一丝红晕,呼吸越来越急促,有一滴泪不受控制的从黑狼的左眼角涌出,一滴,两滴,最后连成线顺着两腮流。黑狼的嘴张了张:“妈。”口型应该是个‘妈’字,实际上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女人终于发现了黑狼的异样,疯了一样跌跌撞撞的向黑狼扑去,张着嘴同样没有发出声音。吴颠的眼神好使,在她身后的空中,吴颠看到一条由泪珠形成的抛物线。小女孩被妈妈的手带的一个跄踉向地上摔去,吴大高手不知何时已经伸出他那已经有些白净的手,轻轻的把小女孩拉进自己的怀里。吴颠半搂着小女孩,向院子里走去,李大志看看还在院门外搂在一起痛哭的母子二人,也赶紧跟进去,这场合太感人,咱一大老爷们可不能看。
半个小时以后,那娘俩才挽着胳膊进了院子,黑狼娘脸上幸福的泪花依然还未散去。黑狼娘看到吴颠和李大志时拉着黑狼就往地上跪,结果没拉动黑狼她自己已经跪在了地上:“快跟妈跪下给恩人磕头,幼妹快过来跟一起。”吴颠和李大志吓的赶紧闪到两边:“阿姨,这可使不得,我和黑狼是朋友,您快起来!”
吴颠和李大志一边一个去扶黑狼娘,李大志说:“大姐你块起来,孩子是吴颠找回来的,可不关我事。”
吴颠看看李大志,见后者点点头,吴颠就对黑狼娘说:“阿姨感谢的话不用说我和黑狼是朋友,你们一家好好聚聚,我和大志叔还有些事情要去办,先告辞了,明天早上我们再回来,我还有些事要和黑狼交代。”这种场合吴颠和李大志的想法是一样的那就是有多远躲多远。
吴颠没给黑狼娘反应的机会,说完话就和李大志大步离开院子向市里出发。“大志叔,你们村里开的介绍信好使吗?别到了招待所再不让咱爷俩住。”
“放心吧,村级政府也是政府,介绍信上那个大红章好使的很,以前我来过。”
这年代出门没有介绍信一般找不到地方住,碰见戴大盖帽的公安还会把你当盲流抓起来遣返,人员流动的非常有限。当时的政府发现了这一问题,所以在八四年才开始办理居民身份证
两个人刚找到一家工厂办的招待所,还没等进去吴颠却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吴颠!,老吴家的二小子,等下我!”
吴颠回头,看到七八米外正有一个满脸麻子,五十岁左右的落魄汉子往自己这个方向快步走来。吴颠有些犹疑的问:“你是麻叔?”
“可不是吗!老远看到你,都快不敢认了,你小子长高了也比以前白净的多。”
“麻叔,你老啥时候放出来的?”吴颠现在能确认这个五十多岁的落魄男就是村里蹲大狱的刘大麻子。
“刚出来,还没到家呢。这位是?”
“我是下河村的李大志。”
“哦,下河村我以前去收过鸡鸭,那是个好地方。你们来市里有事?吃饭了没?没吃饭就带上我,我兜里没钱。”刘大麻子说完抿了抿嘴唇
吴颠看看天色已经有点晚:“麻叔,咱先去招待所把今晚住的地方定下来,然后咱再一起去吃点好的,您老看行不行?”
“住招待所多贵啊,这大热天的,咱到护城河边凑合一宿就得。你们要是受不了你们就住招待所,我反正不住,太贵!”
“麻叔,可别,我要让你住臭水河边我爸回头得打断我的腿,走吧,您听我的。”
三个人开了两间房,把刘大麻子心疼的直骂吴颠,长大以后别的没学会就学会败家了。吴颠听完一笑而过。这个刘大麻子在村子里是个热心人,谁家有事他都到,出钱出力的帮忙,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种地,整天倒动点鸡鸭啥的做点小买卖,隔三差五的就被抓到牢里住住,罪名也比较奇葩什么盲流罪,投机倒把罪,还有一回是人家市里的公安局长说:看着就不像好人先关起来在说。吴颠家以前用他四婶的话说那叫穷的都生疼,刘大麻子可没少帮,所以吴颠对刘大麻子很尊敬。
吃饭的时候吴颠要了一瓶酒,刘大麻子没少喝。酒一多话就多,吴颠也弄明白了这几年刘大麻子的经历,也了解到一些新的政策动向。
原来刘大麻子这次放出来不是刑满释放,而是借了他同改年广久的光。同改这个词就是狱友的意思,以前没人叫狱友,大家都是劳改犯,所以相互之间都叫同改。
年广久的事情比较大,在当时轰动全国,因为他老人家卖傻子瓜子居然敢雇佣十个人,当时的政策是七上八下,凡是雇佣八个人以上的都是资本主义复辟,凡是雇佣七个人以下的都是共产主义。后来上头最高首长听说了年广久的事情,做出最高指示:放一放,看一看。
刘大麻子和老年是一个号子里的同改,老年那么大的事情都放了出来,刘大麻子的事连屁都算不上,也就跟着借光被放了出来。
“麻叔您老以后有啥打算?”
“接着折腾,这回政策放的宽,好日子就要来了,我还得重抄就业,再铸辉煌。”刘大麻子喝得兴奋,连脸上的麻子都在放着光。
“得,您老以后多加点小心,要是没本钱我这有。今晚就这样,明天您和我们一起走。”
第二天早上吴颠带着刘大麻子和李大志到达黑狼家的时候有些傻眼,李大志的腿有些哆嗦。李大志的嘴还在嘀咕:“一颗两颗……妈呀!一个陆军上将,一个陆军中将,一个海军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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