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山头,两个人谈起小时候的趣事,笑声不绝于耳,像山间的小溪,像翠柳上的黄鹂,响彻整个山谷,震荡心头。
谈着谈着,我发现他知识渊博,言语幽默,常常把我逗得开怀大笑,甚至我谈起丢脸的事情,他会淡淡一笑,讲述他自己的糗事,化解我的尴尬,让人觉得和他聊天很舒服。
正说得高兴时,我这不争气的肚子咕噜噜抗议起来,弄得我尴尬不已。
段黎笑而不语,等了很久未见其他人跟上,恐怕是走散了,便提议往回走,或许路上能碰到。
两人一拍即合。
在南山半山腰的东侧,有一潭湖水最为有名,湖水不似其他的碧绿,而是湛蓝,清澈无比,能一眼望见湖底的礁石,到了秋天,漫山遍野的绿衫,渐变成夺目的黄,妖艳的红,缤纷绚烂。
临湖有一座寺庙,因为民间有个传说,南山是一位仙子有次下凡民间不小心落下的衣裙,这潭深湖是腰带上的宝石,使整座南山充满灵性,也使这间小小的寺庙香火鼎盛,很多大官、富商前来拜祭,保其安康,佑其富贵。
我们不知不觉走到这里。
眼力较好的我发现远处寺庙周围有人影攒动,看他们的打扮不像是普通人的家奴,站姿挺直,行动整洁,不是高官就是哪位大富商来庙祭拜。
“站住!今天南山寺全面戒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有几名青衫打扮的人拦住我们的去路。
“你才闲杂呢!南山寺是公共之地,你家老爷有多厉害!可以骄横跋扈,欺压百姓!在佛面前,人人平等,庇护保佑的又不止是你们有钱人。”我最讨厌有几个臭钱就横行霸道的人。
“你可知寺庙中人是谁!”
“谁啊?有多了不起,你说说,吓吓我!最好吓得我逃之夭夭!”眼前与我对峙的少年,个头不高,小脸略显稚嫩,大概也就十四五岁,可话语中的高傲,不是一般府内的家奴具有的气势,到底谁在寺庙中呢?
“我们家主说出来恐怕你惹不起,劝你们赶紧回去,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果然还是个孩子,被激了两句,说话不如刚才那般客气。
“你可知我身后的人是谁?知道皇上最重用谁吗?五皇子!”我也不是好脾气,比后台,我爹那个小官不值一提,但我不认怂,气势不能输,京城王子公孙,达官显贵他们在各个场合或许都已见过,但除了一个人,以他们的身份恐怕不得见,那就是五皇子青王殿下。
论几位皇子中,五皇子青王是最德高望重,也是最有争议的一位,年少时就带兵打仗,打得西夏国屁滚尿流,发誓永不再踏足东陵领土,从此威震八方。他的军队军纪严明,路过之地从不骚扰百姓,不抢百姓一旦粮一粒米,深得民心,被百姓爱戴,但此人脾气暴躁,为人心狠手辣,也有很多人不赞同他。
府中偶尔听到两位哥哥谈论过青王的风光伟绩,尤其大哥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因青王常年驻守边关,也很少出席京城中的聚会,他的事多半也是听茶馆里说书先生讲宫中密事时提及一二,再多的事无人知晓,像个迷一样,所以几位皇子中对他的印象较为深刻。
眼前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段黎一直低垂着头,怕别人认出,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不知我哪来的胆子一通乱掰,王爷是说对了,可惜数字说错了。
注意到远处发现有麻烦跑来的王勇,生怕当面被揭穿身份,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下去解决,你不要乱跑!”
我拽住他的手腕,担心地说道:“下去送死啊!我一通瞎说,吓唬住他们,现在不跑等他们抓啊!能动用这么多人,想必里面的人不简单,我们走吧!”
“你在关心我?放心!有我!”段黎轻拍我的手,以示不要担心。
段黎下马后,大步走进人群,胳膊一揽把正面相迎的王勇拦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瞧他们这副模样,像是相熟,应该不会出事,我也安心下来,远远观察。
“七爷是您啊!”
“让人退了吧!”
王勇一个手势,所有人都撤到两旁,其他人这才发现下马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七王爷,刚刚在我身后没有注意到,生怕惹祸上身,躲得远远。
我站得远,不知两人嘀咕什么,对段黎的机制多变赞叹不已,难道真的以五皇子的身份骗过去了?
段黎往我这个方向看了看,见我没起疑心,便踏实下来:“五哥呢?”
“在里面,您这是……”
段黎点头示意他等一下,快步走回马前。
我盯着王勇,俯下身,在段黎身边小声说:“你们认识?”
“里面是我朋友,我进去打个招呼就出来,你别乱跑,乖乖在这等我!”段黎叮嘱我一番。
“你朋友啊!吓死我了!去吧!”见他们都相识,我心踏实大半,又向刚才那位少年昂了昂头,一副有什么了不起的模样,那少年见了,羞红一张脸低着头不语。
段黎和王勇一同进了庙里。
佛堂内,一个潇洒坚毅的背影正在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
捐了香火钱,一抬眼便看见院子里段黎笑呵呵在等着他。
“七弟什么时候喜欢烧香拜佛?”段青不紧不慢踏出门槛。
“和朋友们小聚,恰巧碰到五哥在此,打个招呼。”
阳光洒在段青身上,皮肤没有段黎的白暂,因长年征战沙场,有些偏古铜色,显得更健康,更刚毅,透着成熟男人的气息。一双冷峻的大眼深邃,炯炯有神,仿佛能一眼把人看穿,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不张扬的高贵优雅。
“荣城的知府仗着权势欺压百姓,闹出人命,该办一办了,不然都不知道这家谁做主了!七弟跑一趟吧。”
“何日启程?”
“明日!”
被刚才拦着我们的几个人看得不舒服,驱马走到寺庙另一旁的湖水边,因黎王的朋友,也没人再敢阻拦我。
环视周围的人,又望了望寺庙,这庙里的是谁?这么大阵仗,烧香拜佛是不是太奢侈了,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身份吗!心里一阵腹诽。
树下一匹毛色发亮、站姿飒爽的黑色高头大马,令我顿时两眼放光。和琉璃一样,是一匹难得一见的宝马,相比起来多了份威严和杀气。
因为有同类琉璃的关系,它不排斥我的靠近,但不悦我的抚摸,调转马头换了方向,屁股冲向我。
“你好帅!”我没脸没皮,看不到它的鄙视,硬是追过去,把头在它的脖劲蹭了蹭,青草和着动物身体的味道让我觉得好温暖。
“喂!请速速离去!”远处跑来刚才拦住我们的少年,怒斥我的行为。青王最讨厌别人摸他的东西,万一让王爷看到了,必要受处罚。
我撇撇嘴,心道不过一匹马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摸两下又不掉块肉,有钱人就是小气。
把刚摘的小花戴在骏马的脖鬃上,和琉璃一马一朵,甚是相配,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段黎和段青闲聊几句便急匆匆出来,奔向我们刚才的方向。
段青从寺庙踏出,不经意地往左一瞥。像宝镜一样的湖水,映出蓝天白云的倒影,映出马儿喝水的身影和在马儿旁边一个秀丽的影子,着一身浅蓝色衣袍,五官精致,额前几缕长发随风飘动,明明是个女人,乔装打扮成男人的模样,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这么美丽的风景中出现了这么美丽的画面,让人心中一动。段青本来性情冷漠,只是一个念头,不以为意,翻身上马。瞧见暗裔脖劲处的小花,下意识地又望向湖边的身影,收回视线,一抖马绳,带着众人离去。
段黎一通好找,终于在湖边见到那抹身影。
我正站在湖边望着碧湖蓝天,一脸沉醉,静得像幅水墨画,如果真是画卷。
“你在这呀!”
“嗯,这真美!绫罗绸缎,金银瓷器,都比不过大自然赐予的美!震撼的不是眼球,而是内心!”
我们回来时,李潇他们已在院落里生火烤肉。
“去哪了?”李潇一边烤肉一边关心地问道。
“后山那边,风景可好了。”我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流着口水等着分肉吃。
“回来倒是巧,苦了我们,又是捕猎,又是生火烤肉,肉熟了,你也来了!真是时候!”李潇虽抱怨着,已把烤熟的肉片切下一大块放进我的碗碟里。
不理会他的埋怨,撕下一大块肉咀嚼起来:“妒妇!”
“你白吃白喝,还骂我!你别吃!”伸手抢过我手中的肉放在自己嘴里。
“敢抢我肉!”我俩不顾旁人撕打起来。
大家笑作一团。火光映射着每个人的脸,大口吃肉的我,一脸嫌弃的李潇,侃侃而谈的林静穆,羞答答的林淑仪,开怀大笑的付向荣,一脸傻笑的段黎。这是我们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像夜空的繁星,闪耀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