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最后的降温随着一场雨如期而至，冬季的高气压很快就将雨水给带走，却忘了一起而来的寒冷。
而今年的寒冷，却比以往几年来得都要猛。
以致于在这大陆里最南端的大城市的早晨，也结起了霜。
郑涵文靠在一棵树下，皱眉看着眼前叶子上白白的一层像糖粉般的结晶，正在慢慢升起的阳光中逐渐化作点点水珠，但滴落在心头，却犹如冰锥一般刺骨。
第四个
看看前面或蹲或站或跪的一群法医和鉴证人员，不用过去看，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数。
这次是在社区公园里被发现的。
一对早上出来晨跑的情侣，看到有人大清早躺卧在草丛里，便好心上前去查看，结果当场被吓了个半死。
郑涵文当时还在床上补眠，前天晚上刚熬到凌晨才睡，躺在床上还想着这案子，结果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地合上眼，可还没来得及深度入眠，局里的夺命追魂call便来了。
在床上拿起电话，一看到同事发过来现场尸体的照片，那浓妆艳抹的脸，尤其是那如血般鲜红的嘴唇，当时即便还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但都抵挡不住从天灵盖而下刺透脊椎的寒意——
真的让蔡怡说中了！
郑涵文摇摇头，强迫自己把失落的情绪和瞌睡的**一起甩出脑壳。他站得离尸体稍远的地方，以免妨碍到法医验尸和周围取证。
“老大。”
光仔从法医那边走过来，摸摸下巴的小胡子，翻开手上的小本本复述着那边的初步发现，
“法医初步认为死亡时间应该是昨晚晚饭后到今天凌晨之间，死因嘛，还是被细长皮质凶器勒住导致的窒息性死亡，手脚有捆绑的痕迹，脑后有钝器打击留下的伤口，不过不是致命伤。其他的”
怕是遗漏了什么，他又翻开了一次笔记，
“其他的和之前的三起，都一样。”
“不！不一样。”
郑涵文摇摇头，抬眼望了望四周，
“这里是公园。”
“公园？”
光仔疑惑地挠挠头，似乎在懊恼没有跟老大脑袋同频。
“上一次的是在搬迁的垃圾堆填场，第二次是在越江桥桥墩，而第一次”
“第一次是在开发区那边的废弃工地！”
似乎灵光乍现，光仔发现忽然间自己的脑细胞成功超频了，
“老大，你的意思是”
“他越来越希望被人们发现！”
郑涵文咬了咬牙关，一把扯下面前的枝条，扬起的水珠像是在面前洒下了一阵雨，拍湿了他略显狰狞的面孔，
“他么地是在向我们挑战！”
“老大，那群狗又来了。”
光仔朝外围努努嘴，两三辆电视台的广播车不约而同地一起到了，其中除了广南台的，还有别的几家。
车还没停稳，几组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就跳了下来，那不要命的劲头让郑涵文都觉得要能用在破案上，估计凶手早都已经可以枪毙了。
“让他们吠就是了，别管。”
上次的报道给局里带来很大的压力，现在社会舆论很负面，曾老大那边也发话了要保障市民的知情权，所以对记者围堵现场的事也只能是只眼开只眼闭。
“老大，局里来电话了，让你马上回去一趟。”
嘉嘉从一旁走来，手里拿着电话，看来是刚刚才挂的。
郑涵文犹豫了下，看看远远那群恼人的记者，好像冲前头的还是个短头发的女的，顿时头皮觉得发麻，立马拿定了主意：
“光仔，你留下。我，我先回去了。”
愣在那的光仔顿时有种武侯被托孤的使命感，果然跟老大同频脑震之后就是不一样。
会议室里座无虚席。
今年来各单位要阳光财政，所以局里一直没舍得花钱装修，老旧的光管在灯槽里苟延残喘地散射着时日不多的白炽，像哮喘一样不停地发着嗡嗡嗡的声响。
但头顶再大的声响也盖不住下面人的交头接耳。
“老大，今天开这是什么会？”
小平头的阿文拍了拍前排坐着的郑涵文，问道。
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们几个都喜欢喊郑涵文做老大，而不是“郑队”。虽然好几次被领导点名批评说“匪里匪气”的，但平胸而论，郑涵文还挺喜欢这种调调，所以大部分非正式场合他们都是沿用了这个称呼。
郑涵文侧侧头，摇了摇：
“今天被叫回来，跟曾老大汇报了一下最新情况而已，其他我一概不知。”
得不到答案，阿文有些泄气地瘫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开会能抓到凶手？屁！还不如让我到街上去多收点料。”
“你哪有那么多废话？！”
郑涵文转过头来训斥道。最近局里气氛有些紧张，他可不想自己的手下被拎出来**，给猴看的鸡。
“砰！”
牢骚正发着，大门开了。
曾老大穿着制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
老师？
相人，是做刑警的一项基本素质。很多几十年经验丰富的老警员，只要看人一眼，这个人的职业性格爱好之类的都能猜到个**不离十。郑涵文一直觉得自己也差不多到了这个境界。
来人很年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灰蓝色的笔挺西装配着同色基调的领带，头发打理得整齐而不浮夸，就像鼻梁上的那副黑款眼镜也是如此。只是，那张脸
郑涵文一直盯着他走到面前的大桌前，转身站定，忽然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动物来：狐狸！
曾老大习惯性地先扫了眼场下，把刚才交头接耳的声音给掐死，然后再习惯性地干咳两声，说道：
“各位，最近发生的连续杀人案件，上头很重视，局里压力很大！我也知道你们各位已经很努力了，但目前的情况看来却是不容乐观。今天早上发发现了新的受害者。
第四个！第四个了！”
曾老大的声音在步步升高，
“还要到第几个才能抓得住犯人？！你们知道外面有多少记者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吗？！”
一轮狂喷，台下一群鹌鹑。
本来还想继续，但想想身边还有外人，曾老大把到了嘴边的话忍回肚子里，化作鼻孔里一声“哼”：
“为了给案子的侦破带来帮助，上面部委特地从公安大学指派了著名的犯罪心理学家过来。现在让我们有请——唐禹教授！”
说完，曾老大微微向后侧身，把身后的狐狸，哦不，眼镜男给让了出来。
“嘿，还csi呢。”
“csi那是鉴证，bau才是犯罪心理，笨蛋。”
“你们都是看美剧看傻了吧？”
没理会下面的嘀咕，唐禹从容地走上前：
“不好意思，我不是针对哪位，我的意思是——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