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古人说得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地上没有不歇的酒吧。
经历了一夜打了鸡血的狂欢，随着圆月偏斜，也和悬挂的霓虹一同渐渐暗淡下去。
“我，我要死了”
冰激凌像一坨垂死的蛆虫般蠕动到毛矩的脚边，有气无力地仰着头，还吊着半截舌头，
“赶紧给我来点小鱼干续续命。”
“啪！”
从后面走来的大黑一巴掌拍在那橘黄色的肥头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这家伙，简直就是猫中之耻。”
大黑亮出爪子一下一下地戳着它的脑袋，激动得胡子一抽一抽地，
“说，刚才跳到一半是谁说要上厕所偷偷溜号的？是谁不要脸地一个劲地去蹭客人的腿要打赏鸡米花的？是谁图舒服趴在射灯上暖肚皮把灯给压坏了的？”
冰激凌给大黑戳得无言以对，只是上翻着小眼睛看着毛矩求放过。
毛矩就坐在后门的台阶上，乐呵呵地看着大黑在教训这偷懒滑头的胖子，夜里寒风有点欺人，正想点上一根烟暖暖身子，可上下口袋摸了一番，却没找着。
这时，一只纤手夹着一根细烟，递到面前。
侧头仰望，那张刚刚还疯狂得如艾薇儿的脸现在竟然秒现关之琳般的恬静，深紫色的唇膏让笑容看起来有些妩媚。
见毛矩接过烟，苏菲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从烟盒里抖出一根叼上，可见着翻了翻皮夹克的口袋，却找不见打火机。
“你有”
转脸过去想问问，碰巧毛矩也刚全身搜索完没找着，两人一对眼，异口同声地问道。
“噗嗤！”
苏菲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毛矩突然记起了两人当天在龙宫顶楼的情景，也是和现在一样的巧合，也咧嘴笑着。
“哈哈哈哈”
苏菲的笑声越来越大，以至于眼泪都似乎被挤了出来。
只是，这眼泪里包含的或许不仅仅是玩笑的有趣，里面有的酸甜苦辣，只有嘴角能尝到的人才能真正体会。
等到笑声渐停，似乎是为今晚的情绪画上了一个句号，苏菲抹开额前散垂落下的头发，趁机在眼角抹了一把，说道：
“谢谢。”
毛矩摆摆手：
“没什么，只是在守住我的承诺罢了。”
“承诺？”
苏菲似乎把之前毛矩夸下的海口给忘了。
“当然！我要守住我珍藏了二十六年的贞洁嘛。”
毛矩大言不惭地拍了拍胸口。
苏菲这回可是一下子想了起来，刚刚才刹住车的笑又飙了起来：
“哈哈哈，贞洁？那玩意你有吗？”
“怎么没有？你要不？”
话赶着话，一下子就出口了，把前一秒还欢乐的气氛瞬间凝成了尴尬的一坨。
苏菲白了一眼讪笑的毛矩，指了指两人跟前在翻滚亮肚皮的几只猫，抿着笑意撇撇嘴：
“就知道教坏小朋友。”
毛矩顺手揉了揉把头凑过来讨赏的皮皮：
“呵呵，你别看它们几个小，但心思可多着呢。”
说着，朝猫们的方向扬扬下巴，一个一个数了起来，
“你看那个三角脑袋的家伙，它叫斑比。性子有点跳脱，但这小子胆大不怕人，而且责任心强，要是条狗的话都能用来看家了。所以今天就让它到街头那边去揽客；
那个褐灰色的胖子，叫皮蛋，我给它取得。因为自个抱成一坨睡觉的时候看起来就像。它啊，以前是被人宠着养大的，所以嘴叼又馋，但别看它那像海绵宝宝一样的体型，人家可是个柔软的胖子，所以今天就安排它跳舞来着；
还有那个黑灰的家伙，叫大黑，是它们的头”
苏菲双手抱着膝盖，头稍微扬起，侧侧地看着毛矩如数家珍地介绍着每一只猫，那脸上得意和自豪的神色就像是个爸爸在吹嘘自家“不成器”的孩子。
“你对他们还挺熟悉的嘛。”
“当然。我们是我的”
毛矩顿了顿，刚好几只猫突然心有灵犀地转过头来，闪闪的眼光一下子打在了心上，
“我的兄弟。”
“兄弟？”
苏菲对这个定义词感到些许诧异。
毛矩点点头，反问一句：
“做猫不好么？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翻肚皮自个翻，想挠痒痒有人帮，真是快活过神仙。对了——”
毛矩笑笑地加上一句揶揄：
“还不被人绑手绑脚地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呢。”
“可是会被人绑手绑脚地抓去阉。”
“呃”
苏菲的一盆冷水浇下来，淋得毛矩蛋疼。
“好啦好啦，不管怎么说，这次都是多亏了你，还有你们！”
苏菲低头揉了揉过来蹭热闹的皮皮，突然转过脸来问道，
“你说过它们都是流浪猫，要不我给它们找个窝吧？不如，暂时就先住我这酒吧里？”
毛矩解释说他已经给它们一群猫儿都找好地方搭窝了，不劳苏菲费心：
“如果你想帮它们的话，不如就给它们找份工作吧。就像今晚这样，在猫眼这里打工如何？”
“当然好啊！求之不得呢！”
苏菲拍手叫好，顺道一把把皮皮拢进怀里，
“既然说是打工，那可得收工钱才行，总不能让这帮小家伙做义工嘛。”
“没问题。打工的是它们，你直接付给它们就是了。”
毛矩学了声猫叫，在远处舔着猫的大黑楞了楞耳朵，慢悠悠地跑了过来。
“就给它？”
苏菲疑惑地看着毛矩，等到他点头，这才从皮夹克里摸出一张红色毛爷爷，尝试着递到那只黑猫面前。
黑猫嗅了嗅那张纸，侧脸看看毛矩点头了，这才轻轻地将它叼起。
“好了，收了工钱，也该下班了。”
毛矩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顺手一把没收了苏菲手中没点燃的香烟，和自己那根一同装进口袋：
“少抽点烟，往后还要唱很多歌呢。”
说完，随意地挥挥手，便带着一群猫慢慢地迎风走向街头。
只是苏菲还坐在那里，冰冷的风扑在脸上，但心头却是暖洋洋。
走出街头，往左是回后巷猫窝，往右是毛矩家。
毛矩蹲下跟大黑交代了几句，无非是明天同样时间带兄弟们来上班，还有在家里找个地方把钱藏好，别让花花家那两个小捣蛋鬼给发现，以后给大伙买零食的钱就全靠这些了。说完，大黑便领着皮蛋它们几个步行回家了，反正这点距离对于猫而言也不过是个热身而已。
“你，跟我回家。”
毛矩一把揪住那个也想跟着别人跑的橘色胖子。
“放开我，我要去见花花！”
那条被拎起的绒绒的虫子扭动挣扎着。
毛矩朝着远处打着灯光的出租车挥挥手，然后把冰激凌往背包里一塞：
“你哪都别想去！明天送你回你妈那。”
“不——”
拉链合上，背包里传来一阵哀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