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里?不是应该已出山庄,来到世外了吗?
“山不尽,水无涯……”空洞而悠远。
“是谁在说话?” 传来的只是一个回音。
甑卿继续往前走,此音又空洞而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哀愁!哀愁!几度哀愁,此音萧萧,悲催万分,使得她也够愁闷,便一屁股坐下,却发现被顶得一痛,是什么尖锐物件?低头一瞧,是骨刺!再仔细看着,竟然是一根白骨,她心惊,这下擦擦眼睛,算是看清楚了,尸骨遍野,有些堆在一起,有些零落地掉了手和脚,偏远一处,可能就是一条腿,一个窟窿头。
甑卿却呆若木鸡地站着!
也没有吓坏地喊出声音来,因为被冻住了身躯,连表情也是呆滞的,瞳孔里隐出一片血丝。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便是连恐惧都来不及!
一种任凭宰割的感觉--听得一声轰隆,天上骤降纷纷白雪,急雪舞回风,本就无法动弹的身子,瞬间已被白雪覆盖成一个雪人。
冷,直接侵入地冷,对这突如而来的变天,以及丧心病狂般的寒冷,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接受,甚至连脑儿都来不及转动。
雪吞噬着她的能量,每近一寸,虚弱一分,她哐得一声,重重摔落,身上白雪似扬起一阵白浪,她在雪浪里无尽地翻滚,连一句闷哼都喊不出,紧咬着唇,唇上流着鲜血,她的血却没有凝固,一滴滴沿着唇角流下,合着白雪,触目惊心。
她不知道滚了多远,微抬眼之际,见被她压过的地方,都占满了鲜红,犹如随处而开的红花,奇怪的是,那些血没有被再一次覆盖,只是随着风,一滴滴从地面上腾升起来,似乎,什么被惊醒了?
她没力气去想,她想马上离开这里,撑起身体,刚站起一点,就双脚不听使唤,“嘭--”她又重重摔下,害得吐出几口鲜血,喷了好远,似乎惹怒了那座瞬间形成的雪山,雪崩滚滚而来,她来不及调整身姿就被深深地压在雪堆里。
好重!觉得自己实在渺,也来不及哭,一哭就多了一片冰雪,只是努力眨着眼睛,争取最后悬着的生命,心里在无尽呐喊:“我这一去,死得不值,未为母亲报仇雪恨,未为自己活出精彩……什么都没做……我不甘……心……”
奈何,她再咬牙切齿,最后半片雪花飞舞落下,就这样轻轻地压垮了她最后的一丝气息。
此时,那空洞而悠远的声音又响起:“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声音越飘越远,直到听不见,剩下一片寂寥,而雪还在下。
这里的雪,就是这里的雪。
山岚城里,却已迎来一片春意喜庆。
被屠城,山岚城应该废墟一片,百姓逃散,如今,却是幡然一新。
“这多亏大元帅……我们金淄国的洛大将军,要不是他呀,我们百姓无法安居乐业。”
“是呀……有这皇家侍卫军把守,以及洛大将军坐镇,那些异仙教还敢来嘛……”
“而且洛大将军心慈,让我们这些难民在此安家,这分了房,分了田,我们得好好奉仰将军才是……”
“……”
大街巷,无不在赞颂这位一战百神愁的当朝将军,只是这位将军却一脸漠然,这些赞颂,宛如在他伤口上撒盐,其实,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杀手,还是一个朝廷的走狗。
虽然每走到一处都有仰慕的姑娘送来秋波,也有一些死心塌地向他拜师学艺的--这让他更为耻笑!
人往往对不知真相的美好,总抱有天真般的追求!
如今他把酒不言欢,每一次饮灀堇花所酿造的酒,他都不痛快。因为这个灀堇花是一朵无情花,剧毒,永不开花,生长在无尽的炼狱之地,却用之增加功力。
天下不少武林豪杰都争相抢夺此花,可每年都被他捷足先登,久而久之,被传言而出,这个独揽此花的洛将军,为了功力可以无情无义。
或许,他真的已经无情。
因为,心里变得越来越空,应该已经忘得差不多,她的依稀模样,她的倩笑,她时而温柔,时而娇怒的样子,还在心底吗?记不清了,这个人到底是谁?是谁?他在无数的黑夜里,问过自己,问得都分不清自己问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