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交换,日月穿梭,转眼间十年时间过去了。历经十年物换星移,物是人非,一切如萍踪过往。
往日的蓬头稚子摇身一变,成了玉树临风的帅气的青年小伙:头上缠着黑长白短相间的棉纺头巾,于头巾右侧插着一跟清灰色的黄牛角装饰;两条齐眉浓而密长,过出眼角几厘之多,末梢出微微上扬;眉间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红痣,犹如二龙戏珠;双眼晶莹闪光,犹如秋波闪闪,炯炯有神;鼻梁高高立起,犹如鹰勾一般跃然于面部。微笑时不失庄严肃穆,肃穆时不怒自威,愤怒时破人威胆。
身着青色麻丝编织而成粗布麻衣,粗针细织,下摆侧身两侧开两寸。下身穿着黑色笔裤,库桶稍显微宽,黑色薄纱缠于小腿半尺之高。脚穿黑色布鞋,白色鞋底目测近有一寸之高。行路步伐轻盈稳健有余,所过之处无不掀起阵阵威严之风。
性格张扬而不外露,洒脱且谨慎,嫉恶如仇又不失宽宏大度。犹如山川直入云霄又似涓涓细流缠缠绵绵,孑然一身不惹尘埃红尘之事。
上其可请神九天揽月,下其可命鬼五洋捉鳖。苗人谷所具之术,均集于其身,孜孜以求所学之术早已炉火纯青。谷主南疆山师不禁自叹:布曲,自古青出于蓝胜于蓝者非他莫属!
依苗人谷之规定,出师子弟必须经得层层考验,方可出山。若学艺不精,心存侥幸自辱师门,考验途中侥幸不死则已,若死于途中亦不足惜!
布曲本该四年前就出山的,因其慧根压众,天资过人。苗人谷四堂主商议决定破例让他学习“四法”,也算是集众家所长于一身。将来为苗民铲除妖魔邪祟,祛除歪风邪气也算是不枉此生。
出山必须过“四法”。即东道饷娘、南疆山师、西道药师、北道地王。学一法过一法,而布曲集四法于一身,必须过四法。先单一对峙,后面四法齐出,威力那是成几何维度上升,古往今来未曾有人试过!
金秋十月,桂花飘香,晨曦东头放光,不见瀑布激流勇进。此时,正是出山的良辰吉日。
布曲斜挎着随身携带的包裹,迈步走到四法谷,拿起长木棍,敲响四法钟……考验开始!
“咔咔咔!”几个声响,常年被瀑布遮掩的洞口,齐刷刷的开启一个门,里面透出阵阵白色薄雾。布曲见状,立即扔掉手中的木棍,健步夺门而进,身子刚进不足半尺后面“嘣”的一声,石门禁闭。顿时四周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黑夜吞噬肉眼所到之处。而此时布曲身上除了随身携带的包裹之外,可谓是手无寸铁。
布曲立即封印住身体上其他感知觉,只留下听觉和皮肤觉,因为此时他必须用全部的精力守住这两部分。
顿时缠绵温柔的音乐四起,悠扬远播,同时有一个声音温柔的说道:布曲……放轻松,慢慢地放轻松……
催眠?布曲立即察觉到,不过他并没有掉以轻心,随即也把听觉一起封印住。眼下他似一个又聋又哑的人一样,不过好在封印住其他所有感知觉之后,他的皮肤觉变得异常敏锐。
他径直往前走,企图快速以一场痛快的恶战来结束此关。就在他快速迈进的时候突然发现几处温度明显低于周边,且四处游荡飘忽不定。很明显不是蛇虫鼠疫这种阴暗之物,难不成是鬼魂?所料不假,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激烈的碰撞差些布曲灵魂出窍。不过好在心里有准备,顿时布曲咬破嘴唇,取血入口喷于掌心,朝游魂击掌……不多时低温处均恢复平常。看样子鬼魂是被破魂掌打破,灰飞烟灭而散。这些鬼魂是苗人谷早期关押害命的厉鬼,也是门徒们用于学习的小白鼠。
布曲皮肤觉感受不到异样,随即快步小跑过去,同时解除自己身上所有封印。只见自己只身于一个狭长的走廊里,耳听六路除了两边一排排油灯之外,也不见异样。
“恭喜你!这么快就来了!”说话的正是东道饷娘。在一个摇椅上安详地坐着,双目紧闭,摇椅前后微微摆动着。隔着黑色纱布,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依稀一个身影。
“承让!多蒙关照!”布曲双手抱拳说道。
“去吧!北道地王等不及你了!”说完示意布曲朝北路的岔路走去。
东道饷娘是苗疆催眠、招魂对话的集大成者。通常情况下,人死安葬之后一个星期之后,死者家属都要请饷娘寻找并了解死者在祖先故地的具体情况:是不是在那里缺衣少食,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总之一切情况。
往北岔路走了不多时,布曲总是觉得自己来来回回还是重复走过刚刚走过的路,做过的标记也不翼而飞。因为这里的岔路太多太密,而且每条都极为相似,有点迷宫的样子。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里面机关重重叠叠,挨到至少头破血流。最致命还是这些机关都具备自动恢复功能,不会被破坏。
单凭记忆方位及深度知觉,布曲还真是走不出去,真要侥幸走出去不死也半伤。还不如简单粗暴,招几个鬼魂引路吧!
想到这里,布曲立刻盘坐,嘴中念起换魂咒,同时开启阴阳眼。不多时一个煞白遮脸的灵魂出现在他眼前,布曲将缘由跟她说了之后。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出山之后也得帮我一个忙!”那灵魂对布曲说道。
“只要是善举都可以!”布曲迫切想出去,便一口答应。
那灵魂点了点头,随后示意布曲跟着她走,经过凌乱的缠绕来回之后,终于还是走出了。此时他正呆在自己生活了十年的房间里面,他知道地王是有这样的能力的,也不多追究个所以然。自己出来了就好了,不过还欠一个“鬼情”。
北道地王是苗区魂墓选址、住宅基地选择的集大成者。乔迁、丧葬都必须请他主持选址相关的仪式。
离奇的是,北道地王前前后后并没有出现,只是布置一个迷魂阵,里面加一些要命的机关罢了!
眼下反正自己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么久了肚子也是有点饿,再说天已经日头当照也应该吃饭。不过奇怪今天也不见南叔的身影,他有事出去?布曲也不管那么多,见饭菜齐备了多时,便自顾自吃起来,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没有等到他过完嘴瘾,突然腹部胀痛难忍,饭菜馊了?不至于这么疼吧!下毒?不可能!自己生活十年的地方怎么会下毒。
反正不管怎么样,填饱肚子再说,至于有没有毒封住吸收就好了嘛!继续吃着,齐备一桌饭菜不多时杯盘狼藉。
南疆药师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禁点点头。或许是为他百毒不侵的身体感到欣慰,似乎也为他饥不择食的行为有些失望。饭菜是他动了手脚,没曾想这么容易就让他越过了。看来得动点真格,不然他还真不知天高地厚。
“布曲,吃好了!”南疆药师寒暄道。
见到是南叔,布曲这才擦去嘴角的油腻残留的菜汁饭粒。
“饿死了,忍不住都吃完了!要不我现为你在做一份?”布曲问道,心里惭愧。
“男人应该吃肉喝酒!我这有上好的苗家酒,来把这个拿去烤,咱爷好好俩喝上一个!”南疆药师拿着好酒,同时指着刚拿回来的牛肉对布曲说道。
布曲接到牛肉便一股脑拿到左堂火坑里烧,嘴里还哼着小曲。见着他离去,南疆药师便把传门毒药――木连哒。传说木连哒是苗疆第一奇毒,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或许这个考验对于布曲来说太过于邪恶,不过眼下世界并不是很太平,投毒害人之事常有发生。如果布曲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更别提出山了,当然好在这里有解药,可布曲并不知道!
“来,为你将要出山,喝一个!”南疆药师说道。
“干!”布曲举国酒碗,将酒灌入。
几次推杯换盏之后,布曲不胜酒力,毕竟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喝酒。不过除了醉酒的迹象之外,木连哒似乎一点药效都没有表现出来。南疆药师是提前吃了解药,都还感觉有些不支,若不是有内力压制,恐怕早已不省人事。
正值南疆药师思索之际,醉酒中的布曲便朝他说道:“你是北道药王,为什么自称南疆药师?”
“你…你乱……你是怎么知道的?”南疆药师语言有些混乱,本来还是要坚持一下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你的毒药虽然厉害,可我能将它封印住并排出体外!”布曲语出惊人。
南疆药师并没有回答布曲的问题,或许他心中正为此时高兴还来不及,真正的北道药师已经失落好多年了。但是苗人谷念其功德无量,不愿掩盖其名号,古借南疆山师之名另起番号。这也算是补全苗人谷四法,得以延续至此,此也是无奈之举。
不管怎么样,布曲总算冲破前面三关的考验,似乎也不费吹灰之力。
酒意醒后已是月上树梢,周遭寂寞宁静。他带着月光只身一人前往南疆山师的府第,或许他早就迫不及待想出山了,因为这么久也不见山师出面。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大部分能耐都是山师指点所得,真要冲关他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倒不是担心自己会不会丢失性命,更多的是自己能否经得住来自山师的考验。
月光依旧温柔的抚摸大地,整个苗人谷均罩上一层薄雾,犹如白色婚纱遮住新娘的面庞……
没等布曲感受美好的夜晚,突然画风突变。乌云密布了天空,顿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鹅蛋大小的冰雹从天而降,所到之处寸草不生,顿时周围一片狼藉。布曲连忙躲进干涸河流的石拱桥下边,由于躲避途中只顾得及遮挡头部,被一个冰雹砸中左肩。幸亏只是除了疼痛并无大碍,不过也足矣让他自乱阵脚。
眼看冰雹持续不停,转眼间即将有与石拱桥平齐之高,眼看石拱桥即将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布曲顿时使出移景之术,将地心火球上挪离地面百米处。顷刻间巨大的冰雹如水泡般消逝无踪,留下些许白色泡沫,隐约遍布河床。
刚上石板桥,走到中间处,便发现桥头桥尾均站满了人……应该是站满了尸体。一个个歪头斜脑,缺鼻子少眼,目光呆滞,僵直的步态朝他走来。走来不是问好,而是要撕破他的嘴脸,这群尸体眼中岂能容得下异类!
见尸体径直过来,要是几个还好,成群结队一呼而上自己难免顾此失彼。定魂术似乎排不上用场,眼下只能启动金刚不坏之身徒手大战,手撕僵尸了。
只见布曲双掌合十,单脚垛地三下,嘴里叨念着古老法咒……顿时一道金光化作一快金布裹扎在他身上。布曲一通左勾拳,右勾手,连环剪刀腿……
噼里啪啦打得僵尸灰头土脸,落花流水,纷纷落荒而逃……
见状,布曲也没有去追,毕竟以一敌百莫说是僵尸,就是砍黄瓜也累。便放下身子躺在石拱桥上面的石板上,双手抹一下额头上的汗珠,同时揉了揉眼睛,看着密布乌云的天空。似乎也在努力的把呼吸调整,尽量让自己早些恢复体能与最佳知觉状态。但愿在休息之前不要出现任何异象,便拿左手架在脑后,右手遮住脸部,在浅灰色的石板上平躺着。
……
也不知道眯了多久,知觉倒是没有丧失这段时间,不过刺眼的微光让他难于安逸的平躺。便侧身转向河床,企图这样子可以免受来自微光的刺眼。不过肉眼的余光发现桥下那滩死水里面有个倒影,大约是一身红色的连衣衫,及腰长发坐在石拱桥的边沿。顿时布曲连忙起身站起来,顺着倒影的来源看个究竟,到底是人是鬼!
不过布曲观察过后,顿时面红耳赤,心一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目光如炬,双腿直哆嗦,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不过好在他并不是看到什么脏东西或者是可怕的事物,恰恰相反,跟他一同在石拱桥的是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少女――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娇柔而不造做,自立而不失蜿蜒,风情万种却淤泥不染。布曲心中不禁自叹道: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东西!说来也是,苗人谷里面连老女人的都没有几个,且不说眼前这位少女姿色是如何美妙,也许只要是少女或许对他来说都是美不可言的东西。
“我好冷!”少女道。
“你穿那么少,肯定的啦,你是不是缺心眼,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布曲说完压制不住内心,便哈哈大笑起来。
“我命好苦!家贫如洗,无钱治疗父亲之疾病。不得已作贱自己出来为娼!”少女说完垂泪叹气。本想一头钻入布曲温柔的怀抱,没曾想那人不解风情,一个闪躲那少女摔了个狗吃屎。也不怪布曲,山里孩子哪里知道这么多。
“你要是冷的话,就把把扣子系高点嘛!十个扣子才系了五个能不冷吗?”布曲就事论事的说道。不过片刻思索之后他急忙话锋一转:“你是想让我起火?直说嘛!这里就咱俩有什么不好意思!”
“对……对我是想让你起火,赶紧燃烧吧!”那少女说道,口舌有些结巴。刚刚还一福病怏怏的状态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扭动着身子兴奋至致!
只见布曲从掏出家伙直接往上塞,双手快速转动着,得有三四分钟。也难怪毕竟这么冷的天,做罢便拿出棉花抱住那家伙的外围,并叫那少女使劲吹。啊!的一声,不一会,一阵浓烟滚滚,火苗终于取到了,值入空地上添柴捣火,顿时火势甚旺!还真别小看,这钻木取火还是年幼时外公教他的。
火是起了,但他发现那少女一脸诧异的望着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当然布曲没有理会她,也不会过度解读她的这种诧异,毕竟她没见过的多了去了。区区钻木取火多让她目瞪口呆,倘若施些技法还不拜倒在地?布曲一脸得意,无处安放,便拿着竹棍在火堆里倒腾着。
火势逐渐褪去,布曲见东方日头还未升起,或许担心火势褪去红衣少女难敌这清秋的严寒。便走下河床捡些干枯的树枝,又往河岸对边折下一大支柳条一起抱到石拱桥的火堆边上。添加些干柴,火势又起。山里孩子都知道生柴的炭火比干柴的好多了,烤炭火不会被烟熏。遂把柳条套在膝盖上,企图把它折成两段,方便添入火堆。不过意想不到的事,在此发生了……
布曲折六枝的过程中,不小心脱手而出顿时打在红衣少女的脸上。这一打顿时少女脸上血肉模糊,双眼欲爆,龇牙咧嘴,鲜血淋漓……
这哪里是人,莫非……
没等布曲回神,那东西一个组合抓,差点要了他亲命!布曲心想不是恰巧手中有柳条,便一个三百六十度斜体,朝那红衣女鬼几个回合挥打。那鬼顿时血肉模糊,化作一潭血水顺着干涸的河床流过石拱桥下面那滩死水。
布曲总算是成功通过“四法”的考验,所得本领也毋庸置疑,那都是实打实的真功夫!既然通过考验就必须列入苗人谷巴兑名单当中,论资排辈一列下来,这是何其高尚的荣耀!不过让他诧异的是眼下名单里面并没有他外公老八月,只字未提。如果不在苗人谷的名单就不算是真正的巴兑,顶多算一个野术士,布曲心想:外公难不成是个山野术士而已?
接下来苗人谷四法即将为其举行盛大的入门仪式,既然老八月不在名单里那他仍就是他们那脉的第十六代传人。根据名单上记载,他们那一脉属清水脉,在苗人谷所有传承里属于大支。祖上好几辈都曾荣居谷主之位,且功勋卓著、声名显赫!
最后名单上清水脉的记载是:苗人谷支脉清水脉第十六代继承人布曲,山号清水山师。不过值得一说的是,这是清水脉唯一一次用支脉取山号的,也是为数不多以巴兑之名集四法于一身的山师,从上古至今均无任何记载有相似情况,或许四法们早已臆测到布曲即将上演各种正义之举。
弥留之际谷主南疆山师递给布曲一个小册子,上面写满各种山师的禁忌。能耐越大禁忌越多,从衣食住行到接人待物都极为讲究,稍有不慎定将万劫不复!布曲接过小册子之后,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不过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面对诸多禁忌,似乎并拿它不太当回事。
之后的离别酒会上,布曲给众长者一一敬过酒,最后喝得也是酩酊大醉。或许从来到苗人谷到最后离开,这里的人对他都是极为照顾,不得不说特别是南疆药师。或许他也看出药师一直以来的苦衷,便借着酒劲上前攀谈道:“南药叔,西道药王之名号我一定帮你挣回来!”布曲一语惊人,不过也是名号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集聚了祖上世世代代的心血,到他这里不得继承,实在是感觉无脸见先祖。
南疆药师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迹象,从继承到现在他也斗争不知多少年了,也是到头一场空。苗人谷四法齐出手也没见成效区区一个布曲,虽有些能耐,但毕竟初出茅更多当他就是酒后狂言罢了。
第二天清晨,微风轻抚,日照高山,曲径通幽处。布曲挎上行囊,借着微微刚亮的晨曦迈步踏出苗人谷。此去第一站或许就是先看看离别多年的故乡,那里承载着他小时候的一切记忆。之后他要做便是云游苗疆四方,传道授业、祛除妖魔鬼怪、引渡亡灵积德行善。不过出山之后就不可以用布曲这个称呼了,清水山师便是他之后的名号,至于布曲或许只是人们记忆中的一个不太幸运的小孩,又可以说是幸运的。
刚回到巴闷寨,清水山师就为眼前这一幕怔住了,他诧异的眼神直勾勾的顶住眼前这番景象,半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