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难忘却，彼时当永随……”
卿寒抬眼望向湛蓝无浊的天空，淡淡的云彩流转如诗话连绵，猛然激荡起她心中波澜涟漪。
“只是……往后的生活，一切还得随你之心。”
当初玉瓶之中空灵的一字一句如今仍停留在卿寒的脑海，但现在回想而来，如此简单的事情却做不到。
卿寒微微抬眸，眼神有些呆滞，稍稍犹豫片刻后方才步出西厢房，却不料恰好撞上一个满面春风的身影。
“卿寒！”
“嗯……幸会。”
卿寒原本骑马出府是来散心的，如今遇到十四，便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不由没好气地回应了一声，调转马头便想离开。
十四见状凑上前来：“怎么见我就想跑？”
卿寒勒住缰绳，发丝微微拂起：“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那请我吃午饭吧，刚好我也饿。”十四挑眉一望。
“你……”卿寒斜眼瞥着十四，正要出口，心中一念却猛然如电光火石闪过，只一刹那便恍然改口，“好啊，城西醉月楼，我请你，怎么样？”
十四剑眉一挑：“今天怎么那么快开窍？”
卿寒淡看一眼，并不说话，只是斜目远瞥，发丝轻扬间英色十分，身下白马微微嘶鸣。
“到底去不去？”
“当然去！”十四眉宇一展，飞身一跃便上了马。
醉月楼地处仪涼城西，卿寒与十四尚未进楼就听闻人声鼎沸，远望而去灯红酒绿，彩纱微扬，雕窗纹饰细若蚊足。
“你出来随我吃饭，真的不用跟五哥说一声？”卿寒缓缓步上楼梯，侧身闪入一间厢房，身后香炉扬起一抹青烟，淡淡且柔。
“干吗问这个？”十四扬目，欲言又止，嘴角一撇，“你……想吃什么？”
卿寒闻言不由轻笑，但片刻后却又强作镇定，伸手将清酒杯盏推到十四面前：“随意。你们皇宫中人对这种地方应该不陌生，什么最好吃就要什么。”
“这么黑心。”十四白眼，思忖片刻后便信口转身对小二道，“那便来一只烤鸭，一份梅花软糕，一条松子白泸鱼，再来……两份莲子红枣汤。”
卿寒听着十四嘴中报出的菜肴，不由惊愕：“这么能吃。”
十四挑眉：“不是还有你？”
卿寒闻言一愣，不由无语，眸中的光亮渐渐黯淡，显露出几许深邃。
雕窗外飞雪渐渐扬起，随着烤鸭浓郁的香味从卿寒面前拂过。卿寒回眸望向十四，却见他正望着自己，眼中微露不解。
“怎么不吃？”
卿寒凤目微扬：“你也没吃。”
十四不由笑意渐露，执筷轻挑，烤鸭表面一层淡淡的油脂便轻轻流落，在烛影下映出潋滟微光，看得卿寒不由咂舌。
卿寒微微抬目，抬手执筷而前，却只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内心分明在威震。
“十四。”卿寒微微停下筷子，心底酝酿已久的言辞缓缓浮上心头，“泯王殿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十四闻言抬眸：“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卿寒摇头，手腕一转缓缓搁筷：“只是觉得与他认识许久，却始终看不透他。”
“九哥……确实。九哥表面看上去处处与人为善，心中却觊觎太子之位已久，行事也是深邃难测。五哥分析过，此次三哥被封太子也许就是九哥的布局。”
十四一字一顿，卿寒听的分明。
“那五哥……可有想过要成为太子？”
十四抬眸看着卿寒，淡淡的眉眼之间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犹豫：“天下有谁不想做皇帝？五哥想，我也想。可是皇位只有一个，太子也只有一个。”
卿寒望着面前，欲言却又无辞。淡淡的梅花软糕馥郁从她的面前缓缓浮来，卿寒方才轻叹：
“那倘若我能助五哥登上太子之位，他可愿意？”
十四一愣，眉目间显露错愕：“卿寒，你在说什么？”
“你们不是觉得澜王成为太子是泯王的布局吗？”卿寒缓缓拂袖站起，眼眸间神色坚定，“泯王背后的人就是我。是我让泯王暂且依附澜王的。”
“卿寒……你别乱说……这样的玩笑可不好笑。”十四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时已经搁下。
“我没有开玩笑。”卿寒缓缓俯身凑近十四，“我要辅助五哥成为太子。泯王的棋局既是我一手所布，我便也同样能将它毁了。”
十四望向卿寒的眸心，淡淡眸光自心底而出，坚定而生寒。
“十四，从现在起我告诉你的事，不要告诉五哥。”卿寒眼眸低垂，“我不想让他知道。”
“为什么？”十四不由性急，一敲酒杯便站起来，“你可知……”
卿寒不语，只缓缓走到雕窗边，窗外雪落如絮，将她压的喘不过气。墨千离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在她眼前都越来越清晰，如同刻刀划在她的心上。缓缓地，她透过气来：
“只要他完成他的心愿就好。”
十四不听便罢，一听就来气，直接跑到了卿寒身边：“你们两个为什么都这样？直接说穿了不就完了！”
卿寒一愣：“我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真的只是这样吗？”
卿寒回眸一望，看着十四脸上微怒的表情，语气淡淡：“是。”
十四看着卿寒，眼中怒光恍然低垂，分明想说什么，却又踌躇不定，只任凭雕花木门在身后打开，一人手执微温的酒壶夹杂着碎冰袭入厢房。
“客官可要温酒？”
十四并不转身，只是怒颜一瞥，愠怒回眸：“放着就行，出去。”
卿寒背对着雕花木门，缓缓抬眸望向天边。浮云在晴天之间缓缓流转，翩跹不定，缓缓拢聚在醉月楼上空，徒留一抹阴色。
身后忽然而来一阵醉香。几许香烟自香炉而出，卿寒只稍稍一闻便觉不对，猛然转过身来。
“站住！”
十四一惊：“怎么了？”
卿寒并不说话，只微微一停顿便冲出厢房，再看之时，四周却已无人。
“卿寒？”十四自后而来，手中已执着一把弓nu，“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送酒的人。”卿寒转过身来倚靠着二楼栏杆，“熏香中有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