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挺此人狡猾无常,深谋远虑,你要小心点才是啊。”夕小澄挺着八个多月的孕肚,为他整理戎装,心里却有几千个几万个不愿意他出征。那破皇帝无可用之人,见刘禹承还能武斗,于是下令册封其作为临时大将军,与杨挺的军队相抗衡。好好的丞相跑去做大将军了,文状元瞬间变成了武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刘禹承不回答,双手拥住了她,虽隔了个圆滚滚又可爱的肚皮,拥起来有些怪异,但手还是不自觉地紧了紧,头深埋在她的颈窝处,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好闻而不腻,他似乎有些上瘾了。
“好了,该出发了!”她轻推他,脖子处被他的呼吸弄得痒痒的,让她止不住想笑。
“嗯!你自己也注意着点!现在身子重了,可不要到处乱跑。”他放开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知道他若回头,定放不下她一个人留在府里,便会舍不得走。
假如没有怀孕,她肯定要跟他一起去的,哪怕是偷偷跟着去,她也会与他一起共担风雨。战场无情,刀剑无眼,人间炼狱,危险至极,她怎么能在府里自顾自地吃香喝辣安心入睡?尤其是他的对手还是个诡计多端、野心勃勃之人,叫她如何放心?
他走了也有大半个月了,却连一封家书都没有,她有些忐忑不安,唤来右隼急急问道:“右隼,左鹰和……他都还好吗?”
当初他只带了左鹰出门,右隼仍旧留给她作保护伞用。就算他不写家书回来报平安,那左鹰至少会传一些消息给好哥们右隼消遣消遣。
“夫人,左鹰自走后就一直没有联系过属下了。属下送出的信鸽也没有回来过一只,也不知那边情况如何?属下这几天也在查探,到底是不是有人劫走了飞鸽传书,但是依旧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右隼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让夕小澄不禁眉头微皱。
没有消息,信鸽回不来!哼,这已经说明有人在监视丞相府里的一举一动了,还妄想阻断丞相府与战场的一切联系。是皇帝吗?他怕刘禹承投降于杨挺,并为杨挺效力,故而派人□□丞相府。一为探知丞相是否与杨挺暗度陈仓、监守自盗,二来他们作为质子,让刘禹承不敢轻举妄动。这很有可能!但也可能是杨挺所为,一来可以知晓敌人的处境,二来可以随时抓人去做质子。
到底是谁,她也不想多猜,总之不论是谁,这对丞相府而言就是一种威胁。她不能坐以待毙!
“右隼,带我去战场!”她眼神异常坚定,语言简洁有力,丝毫不容人质疑。
可右隼多得是顾虑,迟疑道:“夫人,战场太危险,您现在又身怀六甲还即将临盆,怎能轻易去那染血污秽、穷凶极恶之地?再者公子要是知道此时非拔了我的皮不可!您不顾自己的自身危险,那顺带考虑考虑属下的难处吧!”
“你的难处是没有媳妇儿!你只要有媳妇儿了,就知道什么是牵肠挂肚了!还你的难处,你的难处啊根本不值一提!”这右隼想拿个招来压她,没想到拿了个这么脆的招,嘎嘣就碎。
“夫人,属下是怕那里的戾气冲撞您肚子里的孩子!你去不合适啊!”右隼心里哀嚎一声。平日里左鹰总羡慕他不用跟着公子四处奔波,劳累受苦,他何尝不羡慕左鹰,可以尽人事听天命,寻找自身的价值,甚至时刻准备为公子牺牲,而不是早晚围着个女人团团转,使唤来使唤去,他倒也乐意去做,但总时不时抛出个难题给他,真是要了他的命啊!
“还戾气!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这么迂腐了?看来还是应该考虑把春雨嫁给思想开明又豁达的人吧!你这是未老先衰啊!得治!”夕小澄状若认真考虑道。
右隼扶额,无语至极:“夫人,我就随你调侃,但真的不能答应你。你要去哪里玩耍,我倒是可以带你去散散心。可这战场实在是去不得啊!”
夕小澄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瞧得他不自在,瞧得他发虚,瞧得他寒毛炸起……
“夫……夫人,别盯着我了!带你去带你去!”就怕他若不带她去,她自己会寻机避开他们直奔前线。到那个时候就更惨了!可接下来头疼的问题来了,这要怎么带她去?杨挺已拿下关水城,赶至与京城反方向的定水城,而定水城虽四面环山,官道却是四面八方都有的,便民进出。杨挺到达关水城后便封了所有往来通道,进出都要严格搜查。他家公子估计在环山那一带上,想必要伺机围攻。
可环山那一带,山势陡峭,地面不平,对夫人来说不仅路途偏远,还颠簸不止,这对胎儿应该会有所影响吧!要是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公子?
“夫人,我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带上四雨。这一趟估计要花个三四天在路上,夫人现在出行又多有不便,而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懂得如何照顾,若身边没个侍女服侍,恐怕多有不适。”不过,再加上她们四个,就相当于他一个人要保护五个人,不,是六个!真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夕小澄考虑片刻,道:“不行,人太多,更容易成目标,本来就是偷偷溜出丞相府,不被探子察觉。若再带四个侍女,太显眼了。不过你说得也不无道理,那就带一个,就春雨吧。”
“夫人,要不带两个吧!一个怕是顾不过来!”若是路上突然临盆,一个丫鬟如何应付得了,怎么说也得带两个。他负责把风就好。
讨价还价结束,最后决定带春雨夏雨一起上路。秋雨扮作夕小澄,躲在房间里,与冬雨演一场丞相夫人安然在府的戏码。
春雨夏雨和右隼装扮成运输粮食农作物的农民,而夕小澄孕肚太明显不易装扮成农民,只能躺进运输车里,上面再覆盖一层粮草,便从丞相府的后门偷偷溜出去了,一直到出城为止。
春雨和夏雨见四下无人,立马将夕小澄从车里挖了出来。
“咳咳,憋死我了!”这灰尘也太多了,每吸一口气就把好多灰吸进了肺里,真是呛死人了。
“夫人,你还好吧?先喝点水润润喉!”春雨从车里挖出一个包裹,迅速打开,拿出水壶,递给她面前。
她接过后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再一次被呛到:“咳咳咳……”咳得满面通红,还干呕了起来……
“夫人!”其余三人齐齐喊道,生怕她出事。
那三人内心是凌乱的,都手忙脚乱的动作着不知如何是好!
尤其是右隼,心里发虚得很。他就知道带个孕妇出门,是多么的不智之举,但又无可奈何。
终于夕小澄缓了过来,一场乱仗算是打好了。四人相互搀扶着去到邻近的小镇上买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就此算是顺利上了路。
夕小澄坐在马车里,止不住地想他,马儿每踏一步就离他近一步,思念就疯长一寸。她想知道他是否安然无恙,是否从容应对,是否能破解杨挺的阳招阴招?她的担心更甚于思念。那是战场,每一秒都有可能会死一个人。多么危险,多么残酷,多么血腥,她提心吊胆!
其实她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大着肚子或许只会添乱而已。可她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亲眼看着他就站在她面前,对她微声细语也好或是劈头盖脸地痛骂一顿也好,她不在乎,她只要活生生的他。她想抱着他,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听到他体内血管涓涓细流的血液声,听到他同时也在想她的心声……
“夫人,你靠着我的肩打个盹吧!每天的这个时候你都会小睡一会。可这里不同于丞相府那般宽敞舒适,只能先委屈你了!”春雨细心地拿出披肩,给夕小澄披上,再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夕小澄确实也累瘫了,便点点头靠着春雨并不宽阔的肩膀沉沉入睡。
恍惚间,她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朝她走来,越来越近,近到看清了他的脸,原来是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他静静地审视着她,片刻后,他一脸抱歉地说:“小夕,对不起,这一世又是无缘与你相守到最后,不能一起抚养孩子健康成长……”
他自说自话,她哭着摇头,却发不出声音来。又突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悬崖边上,他浑身是血,眼神哀怨忧伤地望着她,不知说着什么,说完他身子飘逸,一跃而下……
她猛然惊醒,心脏跳得厉害,冷汗冒了一身,身子更加虚了。
秋雨见状,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关切地问道:“夫人,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千万别扛着,要是真不舒服,我们就先停下来休息一下吧,这车的确颠得厉害。”
“不用,我们还要赶路,不可以停!”梦中的他绝望地跳崖,这是否意味着他现在有危险?她毫无血色的脸,平添了几分忧虑,朝着外面大喊道:“右隼,快马加鞭,不管跑死多少马,你都给我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是,夫人!”右隼回答,可细想之下又不对,“可是夫人,你身体吃不消啊!”若还要再跑得快一点,可能会把孩子给颠出来的。孩子在野外降生,可不是件好事,没有专业的产婆接生,对产妇来说非常危险。
“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就按我说得做!”内心有所割舍,所以会痛。她抚着滚圆的孕肚,心里默念着:“孩子,对不住了。你爹危在旦夕,我想去救他。暂且委屈你了。你若坚强,则平安临世,皆大欢喜;你若脆弱,为娘也会牢记你一辈子的。”
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穿梭小道险路,刻不容缓,就连一日三餐都是随意应付。
抵达军营的那日,她迫不及待地自行下了马车,挺着肚子一路小跑,把其余三人甩得老远,直奔主帅营帐。当推开营帐门帘,见到日思夜想的那张脸时,她顾不得在场众多兵将,就杵在门口捂着嘴喜极而泣,泪流满面。
还好,那只是个梦。梦吗,总是与现实相反!
还好,她赶到得并不晚。他健在,看着她笑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