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东华开始画四海八荒图。
他回顾近十万年光阴脚下走过的山山水水,眼中看过的边界河山。万年来,天地变化巨大,但无论怎么变,它们都在他心里。
他一边画,一边以赤金血入墨,及至画完,已面白如纸。
下一步进行的颇为艰辛。
他召来72神将。
早在父神点兵时,他就知道,父神毕竟是父神,万年来在他监控之下,本以为不留痕迹,还是没逃过他的法眼。
既然父神能列出他们的名单,纵使他不动手,也必有后招。与其如此,不如占据主动,尚有条件可讲。
“你们是我臂膀,是我东华10万年来最强、也是最后的底牌。我从来无意与父神争锋,更无意撼动墨渊。我只希望四海八荒能长久的存在下去。但愿我今日之决定,能表明我的诚意,救天下倾塌于万一,也能护你们永世周全!”
东华凝视众神将,眼神流露出的满满赤诚,足令铁石洞开,苍天落泪。
“主帅不必再言,我等甘愿入阵!”
东华咬牙,挥泪施法,众神将肃立不动,眼中仍然洋溢忠诚与信赖。
银光闪过,瞬间天地震动,天空电闪雷鸣、大地发出轰然巨响,河流咆哮,海浪嚎哭!
这是天地在呜咽,是上苍在哭诉。
东华生平第三次落泪,且泪流满面。
他任由泪水浸湿脸庞,凝聚全身仙力,让那白光越来越强,越来越亮,照的黑夜如同白昼,亮的身周恍若环绕十数个太阳。
70神将齐声大喊:“帝君保重!”声若洪钟!
他们心中早已认他为帝,无论天命,更遑论父神。
一旁的鬼厉、少羊默默颤抖,双手握拳,泪水放肆的奔流,强光刺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片刻后,他们听到东华大声道:“我东华,为救苍生,平四海!对不住你们!从此,必当竭力守护八荒山川、天地万物!斩断一切之情思、欲念、缘法、诉求!灭绝所有之私心、动心、缘心、趣心!永守最极寂静,直至身灭羽化,此生不悔!”
这誓言句句发自肺腑,声声源于内心,这声音重若千钧,力如雷霆!
誓言落下时,强光亦瞬间收回。
东华单膝跪地,数不清的电光雷火环绕在他身边,形成可怖的刺眼光网电圈。
这是……鬼厉与少羊惊叹到无以复加!
难道,这便是天命臣服!
难道,苍天,认主帅为帝了??!!
不!主帅小心!
鬼厉、少羊不顾一切扑上前去,但磅礴的雷电荒火紧紧环绕东华,火焰胜于烈日,雷声如山崩地陷,轰鸣声久久不绝!
那力量将他俩人震退数丈,方才站稳。
那雷声那火焰持续许久,强光久久不散。
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雷声渐止,强光消散,一阵柔和白光却从中发出,不减反增。
“天……天亮了……”鬼厉喃喃道。
“不!不是天亮!”少羊大喊。
光逐渐汇聚,两人使劲凝视光环中央。
是东华,是东华身上发出的光!
那光轻柔温暖又冷寂悠远,带着金色的边缘,银色的内核。
那光仿佛来自远古,又仿佛照向未来。被那光芒照射,仿佛能瞬间体悟喜乐悲欢,看透生之八相。
东华已由跪改为盘坐,额头盛开层层光环。
他眼中无物,无古无今,无虚无实,无喜无乐,无痛无伤无悲欢。
……这是……九住心专注一趣?
鬼厉和少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东华身下无莲台,却如同坐于莲台上,他身周之光芒,胜于道家三清之众神相。
他已然神佛一体了!
两人震惊得坐地难起,这般景象,他们平生未见,如今得见,永世不忘。
东华已将麾下70神将魂魄汇入四海八荒图。
第三天,他把图当众递给父神,眼中的力量,逼的父神难以对视。
父神割开手腕,亦将血液洒过四海八荒图上的片片土地海洋、山川河流。
待及洒透,父神亦面白如纸。
两人看图对视,均是带笑。
有了父神、东华的鲜血为引,终于开启了天绝阵!
此阵借助四海八荒图,将真正的四海八荒定于图上,再注入神将之血肉神力,使每位神将之魂魄、血肉、神力就像钉子一般钉住山川亦或河流亦或海洋,铸就阵法铁桶般的外围。
之前的天动地摇,便是欲要立之,则先毁之。但东华动作极快,不及天地毁灭,便已镇入神将使其归位钉死。
而镇入神将,以及剩下的几样物事,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而那剩下的物事,自然亦是惊人。
东华再次望向父神,父神如约取大半仙力灌入天绝阵,形成阵法内围,将天绝阵焊死,如同内桶,随时准备封印吸入的任何事物。
天绝阵还有个阵眼,是为阵法支柱。
要胜过庆姜的血魔阵,必然也要同等力量之人。外围如此,内核如此,阵眼更要如此。
东华拿回阵图,阻拦住冲上前来就要以身殉阵的鬼厉和少羊。
“你们是我唯一剩下的兄弟,不可再动!”东华说:“我与你们发誓,总有一天,我必会扭转乾坤,让70位神将原样归来!”
鬼厉、少羊一左一右跪伏,哭泣不止。
东华对天一笑,右手一挥,唤出宝剑,这是他万年前,在魔境就开始淬炼的利剑,两万年前做主帅时初试锋芒,便名声大震,之后神魔大战,屠魔杀鬼,不计其数。
所谓此剑一出,苍天奈何,取其中两字,唤做“苍何”。
东华手持苍何,手腕一转,剑身对准心口。
苍何感觉出对着主人,发出铮铮剑鸣。
东华心念果决,苍何觉出主人心意,哀鸣更甚!
东华凝目运剑,刺入心脏,破皮入肉声引得神剑嗡嗡作响。
鬼厉、少羊大声疾呼,欲阻拦却又不敢上前。
东华紧咬牙关,额头滴落汗水点点,赤金浓血浸透腿上紫衣,手臂青筋鼓起。
终于!
他收剑回鞘,腿边盒中,盛红心半颗,血丝尽现,兀自跳动未止。
东华将半心凝泪,化作琉璃牌三块,以一琉璃戒为引。
不及少羊为他止血包扎,他再施分魂术,将一块琉璃牌混同自己一片生魂投入天绝阵,作为阵眼。
他紧握剩下的琉璃戒与琉璃牌,扶着鬼厉肩膀,默默沉思。
在他炼阵之际,天族前线军营出事了。
少绾在婚礼上,听闻墨渊结婚,不顾一切闯出魔族大营,冲入天族营帐。
也不知两人怎么就谈崩了,少绾抡出鞭子,与墨渊打成一团。
打斗之中,少绾怒极,扑向墨渊新娘,墨渊挥剑阻拦,收剑不及,轩辕剑刺入少绾胸口。
东华赶到时,正好墨渊一剑刺出。
虽然隐秘,他仍发觉一股神力背后赶到。东华及时出手,凝盾牌暗护少绾后心,同时巧施“碎玉缠”,缠住墨渊剑尖,让那剑入的浅了少许。
少绾倒地,东华迅雷不及掩耳般提出了她的剩下的魂魄神思。
少绾肉身跌落落于墨渊怀中,墨渊紧抱痛哭。
东华则漠然立于一旁,内心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