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绾刚回魔族,就被严密监控。
如东华所教,她尽量不管不问,不与庆姜正面冲突。
也正如东华所言,庆姜需要她,既不危及她生命,也不放心让她作战,免了她面对墨渊的忧虑。
万年来,少绾要么呆在凤翊阁,要么困在魔族帅营旁的华丽大帐内,憋的快疯了。
终于,在第二次决战前,她赢取到庆姜一丝信任。
其实也不算信任,准确的说,是庆姜忙于筹划决战,监控她的力度不如从前。由此,少绾得以幸运的发现冶炼血魔阵的关键。
“这血魔阵之所以狠毒,关键就在杀千刀的血母身上。他娘的血母吸了好多至恶魔物、至邪妖灵、至怨恶鬼的骨肉怨念,就集合了所有的仇恨痛苦,所以庆姜说它既是一个眼,又是万物。”少绾说。
东华点头,“那日它一现身,我便发现了。西境佛陀曾言大千世界亦可看做一粒尘埃,一粒尘埃亦可看做大千世界,便是同样道理。”
少绾点点头。
“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看似复杂,不过一念而已。”东华一边想,一边言道。
“我不懂你说的那些要命的佛理。”少绾说,“但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有念。”
东华转身惊看少绾,“何为有念?”
“这也是我偷偷发现的。血魔阵阵眼是血母,杀了血母血魔阵破。但血母就像刚才说的,既是眼又是万物,是不生不灭,不死不毁的!你说之前伤了它,完全是因为天杀的庆姜太自信,阵还没炼完、血母还没成型,就把它拿来用。而且可能你的神魔之力也太厉害,才暂时破坏了它的肉身。现在庆姜在加紧炼阵,如果血魔阵成,血母成型,那就是十个你,百个你也没办法。”
“无人能毁掉大千世界,正如无人能毁掉一粒沙尘,反之亦然。”东华喃喃道。
听少绾所说,他愈发佩服庆姜。
身为魔族,能将枯燥的佛理理解的如此透彻。那些整日研究佛法的神仙,以及号称佛道双精的自己,看来都败了。
“你没必要佩服庆姜!他那个粗人,没读过几本书,哪里懂这许多佛理玄机!他这一套,全是有人教他的!而且那劳什子的念,我也不明白具体是什么。不过我看见,血母的念,是三个王者的魂魄。”
东华听少绾说有人教庆姜,心头剧痛!但此刻并非他顾之时,首要任务还是弄清血魔阵奥妙,于是他问:“王者魂魄?”
“没错!而且就是庆姜自己,妖尊渺落和鬼王商喾!”
“不可能!”东华断然道:“谁竟会以自体炼阵?那赢了又有何用,而且作战时,明明见到了他们。”
“是啊!所以我才说血母没成嘛!”少绾摇头说:“之前,他们没有全部进血母,估计想着能打赢。结果你一顿胖揍,逼疯了庆姜,那个贱人已经决心孤注一掷进魔阵了!”
“他们之前……分魂了。”东华道。
如此残忍的法术,也忍心对自己用,为了赢,庆姜还真是下了血本哪!可惜,付出如此惨重代价,却是为他人做嫁!天啊!东华闭眼,他,竟然出如此毒计,难道,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帮庆姜?那他,究竟要什么?
“东华,你知道那个贱女人渺落是怎么形成的吗?”少绾继续说,打断了帝君的思路。
“知道。天地自诞生之始,便同日诞生私心欲念,万事万物都有欲念,其中贪嗔痴为首的三毒欲念凝结,就形成了妖尊渺落。她名为妖,实则与其他肉体凡胎的妖大不相同,她由欲念而生、欲念所化,是以强于众妖。她既是实体,也是……”东华回答,说着说着却停了。
“既是实体,也是欲念本身,不生不灭,不死不毁。”少绾翻着白眼,念经一般帮他说完。
东华明白了,“只要三毒欲念存在一日,妖尊渺落也便存在一日。而庆姜和商喾即使入阵形成血母之念,只要妖尊渺落存在,血母便存在,血母存在,他们也存在。”
“就是这个意思!艾玛,你总算明白了!”少绾吐舌头。
“此计虽狠,却是两全。”东华放下心来,看来,他果然是助庆姜,“他三人分出七魂三魄,行此至邪禁术,可极大提升血魔阵力量,强化血母,让这四海移位八荒崩塌,天地徒留血臭鬼哭!反过来,血母亦能养他们魂魄,让他们得以存活。”
东华说完,感觉手心渗出冷汗。
好个毒阵!
“战败后,庆姜就一直在续炼破阵法,娘炮商喾已进阵,庆姜也放了七魂入阵,就等决战,再将剩下的三魄放进去收拾你们!只要他们全部进去,血母就有了自主意识,别说你们,全天下的人来了都得趴下!”少绾急道。
“渺落呢?”东华问,渺落才是血魔阵至关重要的一环。
“我不知道。”少绾摇头,“贱人渺落应该第一个进阵,但这几天她都不在,鬼知道哪里浪去了。”
东华在少绾面前徘徊,世间最可怕的事,便是最了解你的人,成为你的敌人!东华强行压抑内心极少有过的震惊和慌乱,苦思对策。
时间潺潺流逝,玄引阵极耗神思,东华尚能应付,少绾已渐渐不支,若再不回位,元神就永不归位。
少绾苦苦支撑,焦急凝望愁眉不展的东华。
“哎呀!你走来走去想出什么法子没?我头都晕了。”她耐不住喝问。
终于!东华站定。
“不对,”东华转向少绾,“不对……”
“什么不对,你他娘的倒是快说啊!”情急心切,少绾顾不上说话态度了。
“当此关键时刻,又是血魔阵的关键人物……渺落不可能离开。”东华喃喃自语。
“你说在魔族大营不见渺落踪迹?”他抬头问少绾。
“哎呀!真的没见她!老娘发现血魔阵后,就让奉行盯着渺落,真没人影!”
“这不可能!”东华断然道:“以他之周密,当此关键之时,怎么会放任渺落离开!……除非……”
苦苦思索下,忽然灵光闪过!
东华笑了,那笑让少绾有些害怕,“渺落不是不在,她就在营帐中。”
“渺落是三毒欲念化生,肉身与普通妖孽不同,经历分魂之术,也和实体肉身不同。”
“她由欲念化生,欲念愈重力量愈强。反之,如果用分魂术瓜分魂魄,她的肉身就会逐层递减。普通肉体的递减是变得虚弱,而她的递减,呈现出来的,就是变为魂息。”
“魂息?!”少绾大惊!猝然道:“难怪……难怪……”
“当然,庆姜还需和她商议魔阵和决战之事,她必然也剩几魂在外,而魂息缥缈无着,需要实物方能固定。”
“我知道了!”少绾也笑起来,“特娘的贱人庆姜从不带首饰,可你知道吗,最近突然腰上挂了一串七彩穗珠,骚包的很!”
想起妖尊渺落酷爱各色穗珠,全身挂的如同摇钱树,东华也笑了。
但他立刻对少绾说:“你即刻离开庆姜,不计代价离开魔族大营。庆姜既不惜入阵化身血魔,必不会留你活命。”
“我知道了,不过……”少绾迟疑。
“东华,我觉得,在我离开贱人庆姜时,我可以给你、给那个呆子,送一份大礼!”少绾两眼放光。
“不!”东华不待她说明,已然知她所指。
“你若真爱他、认我当朋友、兄长,就立刻全身而退,这才是大礼!”
“谁认当你兄长?你分明是我姐!”少绾大笑,再开口,却严肃起来。
“东华,这天下快倒大霉了!我虽然是魔族,也不忍心看天崩地裂,死个精光。如果大家真的都死了,剩魔族又有什么意思?庆姜那蠢货永远不明白这一点,可我明白!再说了,看着你、还有那个呆子,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大家,我堂堂一个始祖,怎么能落后呢?”
东华胸口如有大锤击打,他认真凝视少绾。似乎从认识她那天起,他从不曾这样仔细的凝视她。
他认为自己了解她。看来,他又错了,他必须以全新的眼光看待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人,他的朋友,他的弟弟。
“再有,”少绾眼底含泪,“你也可以当我是为了他。”
“……他……”
“是呀!”少绾笑的开怀,却抹去流下的泪,“墨渊那个娘炮,呆子!我如果不帮忙,你们败了,他也得倒霉啊!”
“听说他在天族大营,迷上了瑶光。那个贱人,当年老娘就看出她不怀好意!”少绾大笑不止,眼泪也流个不住。
看她模样,东华惊觉,眼前的她,无论再坚强再能打,实则还是个女子呵!
他心头一痛,想擦去她的泪。
“算了!”少绾仍是大笑,摇摇头避开东华伸出的手,泪水却掉的更凶。
“我送一份大礼,让他无话可说!我还要把东西甩在父神老儿眼前,看他还敢有什么意见!”
“少绾……”
“顺便,说不定还能搞清楚,庆姜的老师,到底是他娘的谁!”少绾自顾自说着。
东华想告诉她,墨渊没有迷上瑶光,墨渊一直都爱她,只爱她少绾。
但他喉咙不知怎么了,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