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头摇的拨浪鼓似的,眼神飘忽不定,这让楚遗愈发疑心,凝眉沉思片刻,问道:“你…是在在意方才那道人的话?不用想太多,他自己曾被上任荣山掌门当作玩物,自然容易往那上面想。”
“什么?他?”
楚遗道:“这个人很厉害。”
魏西一愣,心道:“厉害,厉害还能被你一袖子扇走?那你不就是个变态?”
却听楚遗继续道:“他的共情能力无人能及,但凡他的经历都会无差别的按在别人身上,并且一口咬定,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他觉得这叫感同身受。”
“……”
魏西发现大神吐槽起来也是毫不留情,“你和他熟识?这么了解他。”
楚遗摇摇头,“我只是知道,所以你不用想那么多,他的话从来没有听的价值。”
所以这是在开解自己吗?魏西反应过来后,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是好,他左右踌躇,干脆一股脑的问道:“被饕餮吃进肚子了,要怎么出去才好?我娘还在外边,你觉得这次的事情只是个巧合吗?我怎么感觉不对劲,那荣山掌门修为很厉害吗?我看他被你一袖子扇出去,还以为是个草包,大神,我们现在怎么办?猫在这里面合适吗?”
魏西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楚遗皱起眉头,突然注意到他的称呼从大仙变为大神,无奈的揉揉太阳穴道:“无妨,没多大事,饕餮它…不会伤我们,至于这件事,我早便告诉你小心着些,荣山掌门名杨玄,是个元婴修士,也算是顶尖的修为。”
说到此处,他袖子一挥,空中出现一片残影,原来身在此处可以观到外间事物。只见画面闪动几下,出现了邱倾耳哭天抹泪的脸,真别说,他那老鼠眼做起表情来,眉毛眼睛齐动,生动的不行!
“看他作甚?吓成这副模样,真没出息!”
楚遗瞟过一眼刚刚还吓的不能站立的某位,道:“假的,他从头到尾可能只有名字是真的。”
“什么?”老鼠精哭的很真啊!他看着都不免动容,怎么瞧出来是假的?
“你从头到尾仔细想想看,不要光看表面。”
邱倾耳悲愤的哭腔还在持续,魏西细想下,这人似乎变的忒快,最初的世家公子哥到后来的黏人瘪三,沉默的求道者,哭天喊地的胆小鬼。这人的行为没有一处让人觉得假,但是合在一起,又十分矛盾,竟像是…演的?那这演技也是拿奥斯卡的水平啊!
楚遗道:“我知道的世家里,只有一个邱姓家族,依附于荣山,就在金陵城内,他家有一套祖传的功法,没别的大用,识别障眼法很有一套,换句话说,眼力极好,能认出你们也不奇怪。”
悬浮空中的画面微微转移抓到了魏西的老娘,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地上,正专注的扣自己的指甲缝,凑近一看,手指上都是那些荣山弟子的血肉。
“这次的失踪案很可能是邱倾耳所为,将我们引到这里究竟为的什么,我还未……”楚遗话说到一半,见魏西蓦地一头栽到桌上,滑溜溜的顺着椅子瘫在地上,活像块烂泥。
楚遗挑眉看向画面,叹息一声,挥袖扫掉虚影,打横将魏西抱起放在床上,像每一次一样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他的脸,瞧着他皱起的眉头,一时手痒,捏住了他的鼻子。
魏西呼吸不畅,眉头皱的更深,一张嘴巴开开合合,没两下便打起呼噜来,引的楚遗闷声笑起。
若他此时醒来,必定惊异,这么段日子的相处,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大神笑的样子。楚遗也只低低笑了两声,忽而长叹口气,松开捏着魏西鼻子的手,喃喃道:“我到底该把你怎么办?”
这一声没有回答,楚遗自己也找不到答案,他想让他想起一切,想让他想起自己就是名杨万里的清净道人,他不想再看到他整日像个窝囊废一样到处被人欺负,活的小心翼翼。可他也怕他想起,想起一切的魏西,他要怎么面对?
外间,饕餮将两个人吞下肚腹的一瞬间,兴奋的左跳右跳,跳塌了一座山,长着两个角的老虎脸莫名的似乎在笑,所有人包括疯女人都已经拼了命的跑到另一座山上,本想着暂时安全了,还未来的及喘口气,谁知那饕餮一时高兴的忘乎所以,直接吞下了他们所在的山丘,树木泥土塞的满嘴巴,它这才消停下来,扒拉着塞在牙缝里的树。
倏然,饕餮的两个眼珠子的光芒忽明忽暗,刹那变为鲜红色,四个蹄子左右摇摆,像是站不稳般,打了摆,摔到在地,化作山川丘陵的一部分,树木疯长,即便从它身上过,也难以发现。
饕餮的肚腹内,众人陷在一滩烂泥中,七嘴八舌的抒发着自己的焦虑。
“饕餮出现,那么传言是真的了?清净道人当真没死!”
“传闻饕餮不是被镇压在逍遥山庄内吗?可恶的逍遥派,当真没有一句实话!”
“清净道人在此间?作为前辈的他应该会救我们的对吧,对吧!他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这是哪里来的傻话,你觉得清净道人是会救人的人吗?不要寄希望于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早些想想怎么从这臭乎乎的泥巴里脱身吧!”
楚遗静静的看着虚影,见再没有东西掉下来,心下疑惑,饕餮这小东西认出了他们,应该兴奋的合不拢嘴才是,居然没有继续往肚子里塞东西,莫非是受制于人?
虚影里邱倾耳哭喊不断,身下的烂泥更像是片巨大的沼泽,越是挣扎陷的越深。
杨玄正巧落在边缘,扶着黏糊糊的肉墙想要往上爬,可这片墙上连个扒头儿都没有,怎么爬的了,他试着提力,身上的真元力却似石沉大海,踪影全无。
魏西的老娘倒是一点儿不紧张,还在清理自己的指甲,丝毫不在意身下的稀泥已经漫过腰部,不过一个疯子,又怎么可能知道害怕。
正就此时,邱倾耳一声尖利的喊叫,整个人没进泥潭之中,连个泡也没冒出来。接二连三的修士被泥潭吞没,剩下的人再顾不得修道者的矜持,一个个痴傻般的喊叫起来。
“掌门师兄!掌门师兄!”刘老道惊呼一声,脸上鲜血未干,一副鬼样子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元婴期的掌门沉进泥里。
这一回,他彻底绝望了,不耐烦的推开一旁将他当救命稻草的小徒弟田跃,闭眼等死,人生的最后一刻,他要维持他那神秘高深的道人形象!
楚遗嗤笑一声,看着眼前的闹剧,他知道这片泥潭淹不死人,饕餮的肚子里连着阿鼻地狱(注1),不沉到最后一层决计死不了,最多掉几层皮而已,如今还只是第一层。
不过泥潭往下陷的速度似乎与他的记忆有所出入,似是有人调整了,他十岁的时候被床上这东西扔了进去,在这滩腐泥中整整泡了一天一夜才掉到第二层,忽然想起此事,他撇撇嘴,再次没忍住,拉住魏西的脸往两边扯,扯出一道通红的印记来才松开手,满意的勾唇一笑。
楚遗推动虚影往第二层看去,没人!第三层,没人!第四层……直到第十五层才看到一众人挣扎在血池内,白衣侵染的透彻,浓郁的血红几乎接近于黑色。
邱倾耳一个人孑然一身的立在半空中,身上除了有点污泥外完好无损,不像血池里的人,头发烧的焦黑,脸上青青紫紫,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的。
杨玄没了真元力与其他人没什么二样,不过他身为掌门的气势还在,怒喝道:“你这宵小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痛快说出来,何必折磨我们!”
邱倾耳那张贼眉鼠眼的脸将奸笑表现的淋漓尽致,清清嗓子平和的道:“杨仙师何必动怒,告诉你也没什么,你难道不好奇清净道人是如何登顶的吗?这千百年来多少苦修前仆后继,比他有天赋的,有毅力的,有道心的比比皆是,为何所有人都只能停留在元婴期,独独他一人问鼎?”
“你是说……跟这上古凶兽饕餮有关?”杨玄对问鼎的渴望丝毫不比邱倾耳弱,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这些年搜尽天灵地宝也无法突破元婴的境界,眼见自己的容颜开始衰老,如何能不急。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逍遥仙派一探究竟,可依照他的功力,即便如今清净道人仙逝,他也没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破逍遥派的禁制。
“跟凶兽有没有关系我这不是还没法确定吗?不过这畜生的肚子里有一道门,就在第十八层之下,杨仙师不想一探究竟吗?”
杨玄呛了几口腥甜的血水,一股恼意冲破天灵盖,喝道:“想让我们当试验品,何必如此诸多折磨,演的真像那么回事,鼠辈小人,令人恶心!你既然能在饕餮肚子里来去自如,何必在我们这些被封住真元的人面前耍杂戏!好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