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自然（楚留香手游同人_邱居新/蔡居诚）》 14.第 14 章

    十四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武当山这般钟灵毓秀之地，又正值山中百花盛开之时，自然有桃花漫山，落英遍地。

    不过武当山上的初坤道长郑居和郑道长的住所——长生殿外，却有一颗百年的枫树，常年红叶繁茂不败，堪称武当奇景之一。

    蔡居诚和邱居新先后离开之后，萧居棠下了晚课便喜欢拽着宋居亦来长生殿串门，进门便会看到郑居和坐在案前专注地临帖。

    “大师兄，我每天来找你，你不是在看书就是在抄书……”萧居棠绕到郑居和背后，看了看他的字，“这经乏味的紧，还不如传奇话本来得有趣。”

    “不然你以为大师兄白叫的？你师兄永远是你师兄，怎么可能跟你一样，净看些市井俗物。”宋居亦撇了撇嘴。

    萧居棠被他嘲讽也不着恼，只笑嘻嘻道：“我看的东西不入流，那下次宁宁给我带书，你可别央着我来求！”

    郑居和看那二人吵闹，只是微微一笑，温声道：“我不似你们那般天资卓著，只望勤能补拙。”

    “师兄你可别说笑了，你要是没天资，那我就是掌门在茅草堆里捡回来充数的！”萧居棠眨巴着大眼睛瞅着郑居和，又瞅了瞅书案上的字，一脸赞叹道，“别的不论，就说师兄你这两笔字，颜筋柳骨王右军，临谁像谁。我要是能有你这两下子，定不会憋屈在这深山老林里面当个带发和尚。”

    郑居和蹙眉，严厉道：“不可胡说！”

    宋居亦站在郑居和背后笑不可支，朝萧居棠吐了吐舌头，又做了几个鬼脸，气得萧居棠小嘴撅的天高。郑居和只是无奈摇头。

    便也是一片岁月静好。

    江南此去云梦，路途甚远，但若以邱居新的内力，快马加鞭一人前往，不出半月便可到达。

    只是他想到临行前万花楼里万圣阁的那枚飞镖，始终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

    那记飞镖虽然淬了毒，来势看似快且狠，但并不像出自高手之手，或者说，其中所蕴含的内力甚至不及他这般身手的四成之深。而且事后他们仔细验过镖上的毒，才发现那不过是寻常的竹叶青蛇毒，即便真的伤了人，也只会红肿疼痛数日便可自行消退，绝不致命。

    若对方此举确实意出恐吓，那原本该趁他大病初愈之时直接下杀手。但现在看来，对方非但无意伤他，反倒像是在通风报信，借机告诫自己此行凶多吉少，速回门派方可平安。

    万圣阁与江湖众门派皆有龃龉，以武当和华山两派尤甚。各大门派之人，若游历江湖，均以除掉万圣阁逆贼为己任，而万圣阁的人若见到他们，也断不会手下留情。故而万圣阁现如今虽势力强大，却在名门正派间孤立无援。

    如今那张字条明目张胆地以万圣阁的名义通风报信，就绝不可能是其他门派或是江湖游侠甘心隐姓埋名，将这份人情拱手相送给万圣阁，只可能是万圣阁自己的人所为。

    那么，自己人想要帮敌人脱困，难道说……

    万圣阁中有人变节？

    邱居新心下突地一跳。

    蔡居诚侧过头便看见邱居新不知何时紧蹙起来的眉头。

    他们二人同行数日，蔡居诚心知门内任务紧迫，也不愿因自己而拖慢邱居新的行程，故而拼了命似的吊足了方才恢复一点的内力，奋力快马加鞭地赶路。他本想日夜兼程，但邱居新却似算好了一般，虽未刻意放慢脚力，却每到将入夜时都恰好能找到一家下榻的小客栈。

    此时日暮将近，他们来到了舒城境内。

    舒城不比金陵杭州那般繁华绮丽，却胜在人气兴旺。二人虽有要务在身，但此时并辔而行，策马走在闹市之中，看着街道两旁初上的华灯和熙攘的人群，竟颇有几分闲适，心中不禁有些怀念起严州城中那几日共处的点滴来。

    蔡居诚看了眼邱居新便知他还在为当日万花楼之事忧心。他转回头来，看向前方，一派悠然道：

    “邱兄愁眉不展，可是在为柳十烟柳姑娘担心？”

    邱居新猛然间被打断了思绪，满脸错愕地看向蔡居诚。

    然后便看到蔡居诚弯起嘴角的侧脸。

    邱居新知他在调笑自己，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便没有接话。

    “邱兄无须担心，柳姑娘虽为罪臣之后，但与万圣阁毫无牵扯，与邱兄的‘家事’更无干系。她不知邱兄此行真正目的，万圣阁的人闲得发慌才会去寻她的晦气。”

    确如蔡居诚所言，他们离开万花楼后，柳十烟定不会再有危险，当日那飞镖原本也不是冲她而来。只不过那日若自己反应不及，或事后真有寻衅之人去找她麻烦，当真会伤及无辜……

    柳十烟一介弱质女子，身世可怜，流落青楼，无功夫傍身，又无权贵撑腰，如今平白跟他扯上关系，自己非但没有怜香惜玉，反而一走了之，细数起来，实非君子所为……

    “临走前我嘱托了些江湖上的朋友，若万花楼出事，他们会出手相助。”蔡居诚看了眼邱居新，“不过你刚才思索之事，恐怕与柳姑娘无关吧……”

    “曹兄考虑周翔，是在下处事欠妥。”邱居新拱手一揖。

    蔡居诚只是笑着摆摆手，知他不愿多说，便指了指前方道：“前面有家客栈。”

    二人叫了两间客房，让小二把饭菜端进各自房内，独自吃了饭，便准备歇息了。

    数日以来，他们二人一直都是这样的作息。

    白天快马行进，至日暮之时便找个地方及早下榻，待夜里邱居新确认蔡居诚已经睡下，房内毫无动静后，便着夜行衣外出探查。

    他知道蔡居诚为了不拖累自己而拼命往药王谷赶路，但他其实并没那么急切。

    一方面是武当那边有掌门和各大长老在，无需挂怀，而他们二人均是重伤初愈，若药王谷迎接他们的真是一场恶战，拖着尚未完全恢复的身子去应战就等同于送死。

    另一方面，他则是想借机沿途打探一下药王谷和万圣阁的消息，离云梦越近，信息就越充足，越详实，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时前路渺渺，疑云笼罩，他们急需知道前方的路途究竟几何。

    他这些天也确实探听出来一点传闻。

    传言万圣阁的少阁主与老阁主突然反目，有人说是因为老阁主让少阁主去杀楚留香，少阁主屡次不忍下手，于是惹得老阁主震怒。也有人说楚留香不过是个幌子，是少阁主跟个名门正派勾搭上了，为了那人而背叛了老阁主。

    有人说少阁主因此而失势，也有人说老阁主因此而失势。

    说少阁主失势的，是因为老阁主切断了少阁主在万圣阁的一切权力和势力，说老阁主失势的，则是因为少阁主因祸得福，他原本就是万圣阁的一条狗，如今狗主人把链子弃了，他反倒自由了，得了那名门正派的大靠山，江湖各大门派又彼此扶持，他得了那门派就等于得了半壁江山呀……

    传闻本就捕风捉影，邱居新当然明白。但他也知道，这世上断不会有空穴来风的事。

    万圣阁的老阁主是朱文圭，少阁主便是朱文圭的义子方思明。方思明和朱文圭几十年的养父子之情断不可能毁于一朝一夕，但他可以肯定，万圣阁内部一定出了问题，而自己此行的门派任务和那日万花楼中的警告，也一定与他们的内讧脱不开干系。

    邱居新此时正半跪在一座三层高的楼顶上方，顺着揭开的一小块瓦片看向下方屋内。

    这是舒城中最大的一间青楼，他所在的这间屋是楼内的头号上房。

    可是屋内并无歌姬舞姬，没有花娘小倌，只有两个中年男子相对而坐，表情凝重地在说着什么。

    二人声音压得很低，但邱居新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万圣阁谋逆，江北四镇军防，淮安一镇已在朱文圭掌控之中，不日将拿下庐州。

    邱居新不禁皱眉。

    这舒城就在庐州省内，万圣阁的势力扩展得如此迅猛，恐怕不日就会……

    他又定睛看了一眼那屋中二人，二人均着常服，虽神态难掩贵气，但单从衣饰上并不能确定究竟是何人。

    这时其中一人突然起身，邱居新下意识向一旁移了一下身子，但那人并没注意到屋顶上方开启的这一小方天窗，只是兀自踅到了窗边，便听到坐着的另一人焦急地喊了一声——“刘大人！”

    窗边那人猛地回头，身形骤然僵硬，坐着那人连忙改口：

    “先生，此事不能再拖了，及早做决断吧！”

    邱居新听到“刘大人”的时候心中一紧。他不了解官场，也不知道这个刘大人究竟官拜何方。他将身体再向下匍匐几分，只想听到更多信息，之后一并回传给掌门。

    然而就在此时，屋顶上忽然传来几声石子散落的声音。

    邱居新一向警觉，但这次事关重大，他太过专注于屋内的对话，没注意到周围情况。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屋内二人也听见了楼顶的动静，俱向这一处看来。

    邱居新迅速阖上瓦片，挡住方才露出的那条细缝，抬头看向四周。

    四周的黑衣人并不多，只有三人。

    但他一眼扫过去便知这三人并非寻常杀手，而是死士。

    死士的眼中除了狠厉还带着决绝，是丧失了对死亡恐惧的决绝。

    他心知自己此行已然暴露，他可以解决掉这三人，但既然想要杀他的人派来的是死士，那么就意味着，如果这三人杀不了自己，后面还会有无数的死士前仆后继，直到取了自己的性命为止。

    邱居新心念电转，此时的处境，正说明了他方才偷听到的一切至关重要，也极其隐秘，一旦泄露出去势必会造成某些利益集团的极大损失。他不畏死，但他想，即便自己要命丧今夜，也必须先将这个消息密传回门派。

    他运起气力，多日的休养生息已恢复了大半内功。此时足下一点屋顶，一踏树枝，脚下生风，如登瑶台，如游太虚，一路踏过树梢月影，又接连几个闪转腾挪躲开了身后几人飞来的暗器，并顺势借力，屈身几个跟头将追赶的人甩开了一大段距离，那暗器也被他这一踩调转了方向，向来人直直刺去。

    武当的轻功本就堪称清绝，邱居新是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在空中翻飞更是如行云流水。

    但他始终不愿拔剑。

    他清楚对方迟早会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可能早已得知，但他还是不愿就这样暴露。

    他将那伙人迅速引向城外。城外人迹罕至，不会伤及无辜，也易寻得藏身之处，可为自己拖延时间，传信回门派。

    更何况……更何况蔡居诚尚在城内客栈之中，他不能再次将危险带到那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