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也带着一身的红花油味先去找了老吴。
老吴未见其人先闻其味，眉头一挑，觉得这个吴哲也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象牙来，于是先发制人道，“你怎么回事？翘课打球把脚扭了？”
吴哲也立马做出一副被冤枉后含恨不已的模样，“吴老师，您怎么能这么看我呢？我这可都是为革命负的伤啊！我抛开自身的安危不顾，跑去劝架反被打，一身的伤，您还要说我是翘课去打球了？您这也太伤我的心了吧。”
仿佛下一秒就能翘兰花指拿着手绢，说上一句，“皇上，臣妾冤枉啊。”
老吴皮笑肉不笑地冲吴哲也挑了下嘴角，显然不吃这套，“所以你翘课干嘛去了？”是个无情无义的皇上了。
“太生气了，吃东西冷静去了。”吴哲也变脸的速度极快，马上把一张俊脸定得平平的，仿佛刚刚冤枉得不行的戏精不是他。
“那卞宁呢？没跟你一起吗？”老吴的语气和深情里都写满了“我看你还怎么编”。
“跟我一起啊。我那会儿不是气得不行出去了嘛，走半路正好遇到要回来上课的卞宁，他看我气冲冲地就问我干嘛去，然后害怕我越想越气再放学找李东约架，就跟着我了。”吴哲也说得真诚无比，说完还补充道，“最后一起去吃饭了。”
老吴看着吴哲也冷笑一声。
“您不相信？”吴哲也颇为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您看看啊，我这可都是证据。”说着就背过身去，对着老吴撩开了自己的衣服，让自己后背的青紫混着红花油味全部呈现在了老吴的面前。
“这红花油还是卞宁刚在厕所帮我抹的呢。”
“行了，你回去吧。”老吴嫌弃地抬手挥了挥，一看表马上就要打上课铃了，懒得再跟他纠缠，但又不想这么容易就放过他，道，“回去把那个扫帚赔给我。”
“怎么还真让我赔啊？我是受害者啊？不赔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就算了，怎么还让我陪扫帚？”吴哲也不服。
“是不是你打断的？是你打断的，你要不要赔？你不赔谁赔？”老吴使出三连质问。
吴哲也一躬身，双手抱拳道，“打扰了，告辞。”
然后又带着一身红花油味，一路穿越走廊，所到之处引起回头无数。
吴哲也想了想从徐康那儿听来的无脑传闻，没辙地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打断扫帚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年级了。
看见吴哲也回来，卞宁冲他一挑眉，无声地询问说：“解决了？”
吴哲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耍懒般地往桌子上一趴，“困死我了。”
前排的蓝若兮和李佳月寻味而来，“什么味道？”
“红花油。”吴哲也闭着眼睛，含糊道。
“红花油？你伤哪儿了？”李佳月一听大惊失色，脸上的担忧真切无比。
“没事，就后背被打了几下。”吴哲也依然闭着眼睛，“我睡一会儿啊宁哥。”
卞宁奇怪地转过头来，差点儿脱口而出一句，“你睡觉跟我说什么？”
“你睡觉跟卞宁说什么？”这句卞宁没问出口的话，蓝若兮替他问出了口。
“你管呢。”吴哲也换了个方向，脸朝着墙睡了。
表面上是睡了，但内心也在疑惑——对啊，我睡觉干嘛跟卞宁说呢？
上课的预备铃响起的时候，吴哲也还是趴着没动，卞宁也没管。等到正式的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吴哲也还是趴着没动，卞宁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不应该啊，这么大的声音都吵不醒的吗？
看见老师走进教室，卞宁伸手在吴哲也的胳膊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吴哲也没动。
卞宁又戳了一下。
吴哲也还是没动。
没办法，卞宁伸手在吴哲也的背上轻轻地戳了一下。
吴哲也瞬间有反应了，“嘶……”
直起身来看见旁边卞宁无辜的眉眼，吴哲也小声嘀咕道，“你怎么这么坏啊。”
卞宁微扬着嘴角，转过身去坐好了。
生物老师这节课讲的内容吴哲也一周前已经预习过了，觉得没什么难度，就也没好好听，一会儿看着课本发发呆，一会儿看看自己旁边似乎正在认真听讲的卞宁。
百无聊赖之际，掏出了手机开始发微信。
先给李佳月发了一条道谢微信，“听说你今天早上帮我打掩护了，谢谢啊。”
又给蓝若兮发微信说：“那俩人早上为什么打架啊？”
然后就看着前排的蓝若兮掏出手机飞快地看了一眼，然后趁着老师低头的间隙，回了条，“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学习？我没听懂你给我讲吗？”
“我给你讲啊，这有什么难的。”
蓝若兮竟然无言以对。
“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两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起口角了，有人说是因为两个人都喜欢董漾，反正谁知道呢。”
“还有人说是我嫌人打扰我睡觉了，把人揍得扫帚都散件了呢。”吴哲也气得倒扣住了手机，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传的话。
蓝若兮憋笑，打了一排“哈哈哈哈哈哈”发给了吴哲也。
“也弟牛掰。”
放下手机，吴哲也实在没什么事可干了，想了想，又趴下准备睡了。
然后余光瞥见卞宁的校服口袋里好像装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还隐约露出了一点点黄色的踪迹。
偷偷摸摸地抬眼瞥了卞宁一眼，吴哲也小心翼翼地往卞宁的口袋里伸进了一根手指——触感很怪，是个小小的，又很柔软的东西，好像有很多，都聚集在了一起。
吴哲也用手指轻轻地勾了一下，一朵桂花花瓣从卞宁的口袋里滚落到了卞宁的脚下。
吴哲也愣住了。
卞宁的口袋里装的满满当当的竟然是他中午给的桂花花瓣，他以为卞宁早就扔掉了呢——这个人的温柔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轻轻地叹了口气，吴哲也弯腰从卞宁脚边捡起了那朵花瓣。
感觉到了吴哲也的动作，卞宁有些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掉了？”
“没事，我看错了。”吴哲也把小小的花瓣藏进手心，等到卞宁转过头去继续跟自己的课本相面，才打开手掌，把那朵花瓣藏进了生物书里。
“我的好妈妈啊，我晚上可以继续请卞宁去家里做客吗？”然后给吴妈妈发了条微信。
吴妈妈没追究他是不是在上课这件事，只是回了一句，“卞宁可以，就可以。”
“那他晚上还可以住我们家吗？”
吴妈妈非常酷的把上面的回答复制了一遍，“卞宁可以，就可以。”连标点符号都没变。
吴哲也满意地笑了。
只要卞宁可以，就可以。
然而卞宁这次却说什么都不可以了。
“不用了，我已经叫了外卖了。”卞宁推着自行车站在吴哲也家楼下，连连推脱。
“没事，带去我家吃啊。我妈专门给你做了排骨呢。”
对此，吴妈妈表示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吃外卖就行了。”卞宁还是不肯。
“怎么了？是上次的饭不好吃吗？还是因为我们吃饭的时候没叫你？你上次吃的不是剩菜，是我妈专门给你留的。”吴哲也不明白卞宁为什么不肯。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就是不用这么麻烦，真的。我先回去了。”卞宁一推车子，溜得飞快。
留下来不及反应的吴哲也，在原地眨巴着眼睛，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拒绝了。
吴妈妈看见吴哲也垂头丧气地进门，心下了然，“怎么了？他爸妈今天在家吗？”
“不知道，他就说他把外卖都点了。”吴哲也把书包随手扔到自己卧室的地上，去洗手间洗了手，然后坐在餐桌前闷闷不乐。
“你今天怎么兴致不高？”吴妈妈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背对着吴爸爸示意他帮自己解围裙。
“没有啊。”吴哲也拿着筷子在饭碗里戳了一下。
吴妈妈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跟吴爸爸交换了一个眼神，“因为什么？邀约失败吗？”
“还好吧。”丝毫没有察觉到吴妈妈在给他挖坑的吴哲也坦诚道，“我就是觉得奇怪，他为什么宁愿回家吃外卖，也不愿意来我们家呢？是我们家的饭不好吃，还是我的床不够大？”
吴爸爸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这个样子特别像我当年。”说着还装作苦恼的样子，用抓着筷子的手撑住头，“是我学习不够好呢，还是长得不够好看，怎么她就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呢？”
然后在吴哲也懵懂的眼神中，补充道，“那个她是你妈，我的太太。”
吴哲也更懵了。
吴妈妈轻笑一声，从吴爸爸的手里接过了接力棒，“你怎么老想请他来家里吃饭啊？你欠人家什么了吗？”
吴哲也思考了一秒钟，欠卞宁什么了吗？好像没有。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那次不小心撞到他的那里……但是应该也不是很严重，所以可以忽略不计。
那自己为什么总想让他来家里吃饭呢？
“就他天天吃外卖，那么瘦，我觉得这样不利于身体健康。”吴哲也义正严辞。
“哦。”吴妈妈点了点头，没对这个槽点满满的回答再提出什么质疑，而是突然问了句，“你最近还跟徐康打球吗？他怎么样，胖了瘦了？”
“啊？”吴哲也叼着筷子努力回忆了一下脑内徐康的形象，然后说：“还行吧？没太注意。”
“那你之前的那个同桌呢？叫什么来着，许可是吗？”吴妈妈不给吴哲也反应的机会。
“嗯对，许可……”说着又眯起了眼睛，像是陷入了深切的回忆，但其实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许可也还好吧，我就记着他个子不是很高。”
“哦，是吧。”吴妈妈佯装淡定，“那你之前的那个初中同学蓝若兮呢？你不是跟那个姑娘一直玩得很好吗，她怎么样？长高了没有？”
“嗯……可能长高了吧？”吴哲也迟疑了一下，想要回忆却还是不耐烦地放弃了，“主要我太高了，所以感觉不来她的身高。”
“卞宁呢？有多高？”吴妈妈再接再厉。
“卞宁应该有一米八吧？只比我低半头。”
“哦……”这回不止吴妈妈，连吴爸爸都“哦”了一声。
“真的妈，卞宁太瘦了。那手腕，我一只手就能攥住。”说着还用自己的食指跟大拇指比了个圈。
“嗯，是有点儿瘦了。”
吃完饭，吴哲也把碗筷端进厨房，就回房写作业去了。
吴爸爸偷偷地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着他走进卧室关了门，才小声跟吴妈妈说：“进去了。”
吴妈妈点点头，“你怎么想？”
“我想不了，这题超纲了。”吴爸爸直摇头，然后被吴妈妈肘击了一下肚子，诶哟了一声，说：“他自己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对卞宁的关注已经超出了对普通同学的关注，但这种情感具体是什么还不好说。”
吴妈妈点了点头以示认同，“他以前玩得再好，也不会把同学带回家吃饭的。要是别人，我上次客气一下之后，他肯定会想办法打岔的，结果没想到他比我还热情。”
“晚上还跟人睡了一张床，我还以为他会抱着被子去睡客厅呢。”吴爸爸也感慨万千，“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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