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雾蒙蒙的,路灯也是暗的,大概是有的地方没有通电的缘故,校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有的已经腐烂得不成模样了,有的身上的血还没凝固。
夏茂棠利索地从一具男尸身上跳过,忽然有了倾诉欲:
“我不是很喜欢abcd。”
这话题来得非常突兀。游洛看了看他,问:
“abcd是谁?”
“人。”
“……你继续说。”
“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不确定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才这样的。”
其实不光是游洛,夏茂棠也为此奇怪,一条短信有什么好哭的,可刚刚那种委屈感十分真实,好像憋了很久。他越想越觉得从前的自己大概被bc折腾过不少年。
“对了,我见到你爸爸了。”提到bc,他又联想到了游洛的父亲,那个头发花白的冷漠中年人。
“嗯。”游洛只是应了一声。
“好冷淡啊你。”夏茂棠斜睨着他。游洛正在路边不可回收垃圾桶上摁灭烟头,又点了一根。这人烟瘾还挺大。
“我又没死,”游洛说,“他看得开。”
“你也挺看得开的。”
他这话是说游洛一直待在游戏里,也不着急。游洛听了没什么反应,夏茂棠也不问了。两人到了宿舍楼,这会儿宿舍楼静悄悄的,早上五点出头,大部分人还没醒。他们乘着电梯到了五层宿舍,夏茂棠没有带钥匙,正要敲门,游洛却先他一步拧了门把手把门推开了,让他敲了个空。
宿舍里开着灯,室友却不在。
“你坐。”夏茂棠把倒在地上、被他用来砸过室友的椅子扶起来,表面上尽了地主之谊,就进浴室刷牙洗脸去了。
游洛没坐椅子,他正在宿舍里四处转悠。两人的东西都很整齐,没什么打斗过的痕迹。阳台门开着,只有几件校服外套挂在外边张牙舞爪。夏茂棠的室友的确不在这里。
夏茂棠出来时,看他到处张望,说:“你找摄像头吗?”
游洛说:“他人挺怪的。”
“游戏而已,他又不能把我真的怎么样。”夏茂棠说着,开了衣柜。
他一脱上衣,后背上的伤痕全暴露在游洛眼前了。
“你是因为车祸才失忆的吧,”游洛伸手摸了摸他肩胛骨的疤痕,叹了口气,“什么时候的事情?”
夏茂棠“啧”了一声,把长袖衫穿上了:“不告诉你,还有,禁止性骚扰。”
“‘游戏而已’?”游洛揶揄地问。
“你又不是虚拟人物。”
为了避免视奸,他也不在游洛面前脱裤子了,干脆抱着校服裤进了浴室。
游洛隔着浴室门说:“我回宿舍换衣服,你在这儿等我。”
他是不是真的只是去换衣服,夏茂棠也不知道,他出来的时候游洛已经不在宿舍了。宿舍里很安静,虽然没有尸体,夏茂棠也情不自禁地像刚刚游洛那样谨慎地观察起了房间。
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真的没有。
然而室友差点被他用椅子砸了脑袋,就这么算了也不太合理。
夏茂棠为此又提起了警惕心,在自己的书桌上看了看,跟他离开时并没有什么分别。室友的书桌他没有仔细看过,笔记本电脑还放在那儿。他走过去,碰了一下鼠标,那个写着“日记”的word文档还放在桌面。
他点开文档往下看,还是那些日记,一直到被他删掉的关于游洛的部分都很正常,再往下,用很小的小五宋体字写了一行话:“你会后悔的”。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线索了。
夏茂棠关了电脑,换了衣服的游洛刚好走进宿舍,他说:“走吧。”
除了头发和肤色有细微的差别之外,游洛背书包、穿校服的模样和2013年的回忆剧情里的他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那张肖像画……到底画完了没有?
夏茂棠有职业病,因而对这件事很在意。按照这个游戏莫名其妙的时间线,他估计还能再回到2013年的剧情一次。万一又画不出来呢?
“你看了我得有四十秒了,”游洛被他盯得奇怪,“走路看路。”说着,还拉了他一把,免得踢到脚下的碎尸块。
“你看得到我的剧情对吧,我那副肖像画画完了吗?”夏茂棠问他,“就是2013年,我带你到画室那时候。”
“画了,”游洛猜到他在纠结画技退步的事情,“画得挺好的,你自己也很满意,别担心。”
夏茂棠这才松了口气:“那张画在你那儿是吗?”
“不在。”
夏茂棠眉头一皱:“可我家里没有。”
以自己的性格,不太可能丢掉满意的画。
“那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到教室的时候,教室门是开着的,里面已经有几个学生坐着埋头苦干。高三了,整个教室都散发着高考将近的苦闷讯息,后边的公布栏贴着倒计时的电子钟表,距离高考还有xxx天。
夏茂棠不需要高考,坐下后就非常心安理得地开始玩手机,游洛也不需要,他正在书包里翻出来牛奶和三明治,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
手机上的网络和现实没太大差别,甚至还能在百度上搜索到裴洛的相关讯息。夏茂棠点开了裴洛的一个演唱会live视频,他不好意思公放打扰同学学习,只好在自己书包里翻找耳机。
游洛把三明治递到他嘴边:“吃吗?”
夏茂棠偏过头躲开了,他没找到:“不要。你有耳机吗,借我下。”
“没带。”
说着,游洛的手指在他手机屏幕上一划,语气很惊讶:“你看这场?”
“怎么了?”
“五月份的演唱会,”游洛说,“很巧。”
五月?
夏茂棠忽然与他心有灵犀了起来:
“你不会是想说,这段刚好是我去听你演唱会那次唱的吧。”
他看了看标题,《风筝》,好像是游洛的成名曲。
“是太巧了,”得到游洛肯定的答复,夏茂棠又把网页关了,“有机会唱给我听吧。”
游洛说:“那天人太多了,我看不见你在哪里。”
“所以?”
“也没什么。”
“嗯?”
“你以前从没来过我演唱会。”
这信息量有点大。
之前他以为游洛是个同性恋npc,游洛对他莫名其妙的好感他也不曾在意。现在仔细一想委实不太对劲。他和游洛五年前就认识了,然而他的手机、网络上却毫无游洛这个人的痕迹,甚至做了他多年助手的a也不知道游洛的存在。可见他们并不是朋友。连朋友都不是,难道游洛单相思了他五年?得亏他是失忆,不然这也太尴尬了。
好在这话他不用接,因为班主任正好举着课本进教室,说:“上课了。”
班上人还没齐,班主任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她翻出来一个本子:“今天点名。”
点到夏茂棠的时候,他应了个“到”,游洛的学号是他的下一位,念到他的名字时,几乎全班人都往他脸上看了过去,各自露出了大同小异的惊恐表情,仿佛见到了洪水猛兽。
班上又陆陆续续来了一批人,前座的女生也到了,她见了游洛,也是脸色难看。班主任看人来得差不多,又把刚刚没应到的人点了一遍。
“少了一个人,”她合上本子说,“谢子前怎么没来?他和谁一个宿舍?”
夏茂棠正在喝牛奶,一抬眼发现班上大部分人都往他这里瞧。他小声地问游洛:“怎么了?”
“谢子前就是你室友。”游洛说。
班主任看着夏茂棠,问:
“他不在宿舍吗?”
“早上不在。”他如实答了。
“昨晚呢?”
“不清楚。”
“你昨晚不在宿舍?”
“不在。”
“违反校规,”班主任如此做了评价,“下课后到我办公室里来。”
游洛上课很认真,甚至还做笔记,十足三好学生。夏茂棠见他这么入戏也没打扰他,托腮看了一整节课的窗外风景,那只巨大的金龟子建筑在太阳下耀眼无比,更远的地方是草坪和后山,如果按百度上qqq中学的资料,那儿还有个翡翠湖,风景优美地方偏僻,被称为情侣约会圣地。
下了课,夏茂棠跟游洛道别,自己老老实实地跟着班主任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班主任指着沙发让他坐下,问:
“你昨晚睡在哪儿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年轻女人,看样子大概也是个老师。她满脸焦急,一进门就急吼吼地说:“谢子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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