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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算了。”
夏茂棠又看了一眼时间,琢磨着大概也快停电了,于是抄起椅子就把玻璃砸了。一回生二回熟。
这一次他不慎站得近了些,玻璃碎片撒了他一头一身,他甩了甩头,刹那间想起前几天玩的一个rpg游戏:你是一个司马光,你的朋友掉进水缸里了,你脚边有一块大石头,现在你有三个选择。a救他,b不救他,c向大人求救。
然而他的副本剧情显然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救下被捆绑的少年npc。这家伙连夏茂棠超过时限都忍不了,更不可能忍受夏茂棠眼睁睁看着他窒息而死了。
因为知道楼下没人,这个剧情又有时限,他没有再次下楼,只把npc平放在地上,自己坐在旁边等他苏醒。
等待的时间里夏茂棠看看天,又看看手机。天空飘着小雪,夕阳渐暗,npc死了一般安详地沉睡着。
十分钟后夏茂棠不耐烦了。他分明记得上一回npc醒来时并没有这样晚,又是哪里出了错?
夏茂棠摸了摸下巴,又趴下去观察昏迷不醒的人。一切如常。
他开始检查npc的身体。因为刮擦到玻璃碎片的缘故,npc衬衣的袖子背划破了,染了几行血迹。理论上这种小伤不至于叫人昏迷。
夏茂棠回忆了一会儿刚刚自己的举动,立刻如梦初醒地开始扒拉npc的衬衣——刚刚投掷椅子的姿势不太对,椅子摔进水箱里的时候好像砸到了他的身上,怕是砸出事了。
正摸到第一个纽扣时,夏茂棠忽觉天空、地板一阵旋转,原来是他被人从npc身上掀下去,按在地上了。刚刚还昏迷不醒的少年此刻正一手掐着夏茂棠的脖颈,膝盖抵着他小腹,就这么姿势怪异地骑在夏茂棠身上。
“不能脱衣服吗?知道了。你叫什么名字?”
说着,夏茂棠无奈地望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皮得不行的熊孩子。
这人只一味盯着夏茂棠的脸,深邃的眸子又黑又亮,居高临下、睥睨众生似的俯视他,像只按住小鸡的鹰。不过他倒不见得有什么恶意,掐住夏茂棠的那只手压根没使劲,膝盖也没用力。
水珠从他瘦削的下颚滴到夏茂棠脸上,一滴,两滴。
气氛因npc的沉默而显得有些怪异。
“我叫游洛。”半晌,他才说。
夏茂棠意味深长地在心里“哦”了一声。
在学校中大受欢迎的男神游洛、他的同桌,怎么可能会被囚禁在楼顶无人问津。前座女生和此人之中有人撒谎了。为什么撒谎?
“我叫夏茂棠。你是我同桌?”他又问。
“是。”
夏茂棠有心诈他:
“我以前怎么没在学校见过你?”
“你生病的时候我才转学来的。”
游洛的回答他暂时无法验证,于是他又问:
“你怎么被关在这里?”
“恶作剧。”
说着,游洛站了起来。
夏茂棠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眼前飞雪纷纷从天而降,他心底的猜疑也宛如雪花般群魔乱舞,覆盖在游洛身上。
游洛说:“我回宿舍了。”
“我和你一起去。”
游洛没反对,他走在前头,步伐稳健、呼吸均匀,全无刚刚昏迷时的虚弱模样。
两人走到四楼,游洛忽然停住脚:“我没有钥匙,去你宿舍吗?借我一套衣服。”
“好啊,”夏茂棠顺从地从裤兜里摸出一串钥匙,“我宿舍在五楼。”
到了五楼,游洛没进宿舍,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
夏茂棠大概明白他是不想弄湿宿舍,于是说:“我给你找双拖鞋。”
503宿舍里漆黑一片,唯一的光亮是对床室友的笔记本电脑。一个护眼模式的word文档打开着。
夏茂棠瞟了一眼,忽然在上面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字号很大,好像生怕他看不清似的。
2018年9月2日
-夏茂棠病了,楚楚可怜。我想艹他。
2018年9月3日
-夏茂棠对我笑了,我超爱他嘻嘻嘻。
2018年9月12日
-夏茂棠病得很重,今天没来学校,听说住到国外的医院去了,我探望不了。sad。
2018年9月13日
-我很讨厌新来转学生。他是夏茂棠的同桌。
2018年9月15日
-我恨游洛。
2018年9月16日
-恨他很他恨他!!
……
夏茂棠对这字里行间的爱意和恨颇感兴趣。他粗略地看了文档几眼,又往自己桌下翻出来一双人字拖。游洛换鞋后直接进了浴室,一点都不客气。不过夏茂棠正沉浸于室友的日记之中,也没管他。
2018年9月25日
-游洛原来不是人!这件事只有我知道。
2018年9月29日
-办法只有一个,把他关进水里。他不能死,死了就完了。
2018年10月8日
-大家都默许了。
2018年10月12日
-夏茂棠回来了,好开心啊,我想强奸他嘻嘻嘻嘻嘻嘻。
“这剧情太刺激了。”
屏幕的绿光照在夏茂棠柔弱、苍白的笑靥上,好像涂了一层颜料。他趁着游洛还在浴室里,掏出来手机对着文档拍了照留底,然后把日记关于游洛的后半段删除得干干净净。
游洛洗完澡出来,围着一条浴巾。夏茂棠若无其事地找了套运动服给他穿。
游洛换上衣服,又说:“我回教学楼了。”
夏茂棠这才想起来所有人都消失了这件事,问他:
“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停电了,等供电恢复他们就回来了。”
夏茂棠本来也没打算从他嘴里问出来什么,但这个回答在他看来十分敷衍,好像把他当小孩耍,不满道:“为什么说得他们好像电动娃娃。”
游洛背对着他穿上衣,后背赫然一道崭新的血痕。他好像是笑了:“不要乱用比喻。”
夏茂棠想起来他身上的伤大概拜自己所赐,说:“你等下,我宿舍有碘酒。”
他抄起桌上的碘酒,递给他:“你拿走吧。”
游洛应了一声“嗯”。他没有理会碘酒,却是攥住了夏茂棠的手掌,两根手指划过了夏茂棠划破的手心:“你手上有伤。”
“我知道。”夏茂棠说得满不在乎,实际上他也确实不在乎。在虚拟游戏里受了伤,只不过是多了一行数据。
他正欲抽回手,游洛忽然低下头。夏茂棠一愣,昏暗之中只看见了游洛的发顶,旋即一个陌生的吻烙在了他手心的伤口上。
“你他妈干什么呢?”夏茂棠诧异极了,猛地把手背到身后,母鸡护崽似的藏起来。
游洛直起身,朝他笑了笑。
他阴郁的神情叫夏茂棠嗅到了某种危机感。这人不像个程序化的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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