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每年营收在全国企业里排的上号的路西法企划的董事,难免也会有一些需要应酬的场合。不止是商界,与政界的某些政客偶尔也会有私交,忽然收到近期相当出风头、支持率高涨的姜家主事人,也是姜家现从政的人中级别最高的姜大成的酒会邀请,牛魔王首先感受到的并非一般人类受重视的自豪感。他只觉得麻烦,几百年间一直避免和掌权人接触,就是为了避免自己死亡后留下形象。
现在不同以往,电视、书本、网络,多种多样的渠道都会留下影像,如果他未来需要重生,多半会吓到接触的人类。不过,牛魔王翻看着自己的积分报告,还剩几万分他就可以到达成仙审核标准,到时自然不会再混迹人间,那跟掌权者有些来往也不是必须避免的。邀请函上写的很清楚,可携夫人前往,看到这行字牛魔王不禁嗤笑,他对外的感情生活一向是空白,这姜大成想的倒好,假使他是个人类真的带了夫人去,枕边风吹一吹也够受。
脑中灵光一闪,牛魔王想到一个让猴子难堪的小玩笑,他拿着那封邀请函走到客厅,孙悟空正像平时一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这些天气温升高,猴子的家居服也换成了背心短裤,露在外面的两条长腿夹着靠枕晃啊晃,一手枕在头下看综艺节目看得津津有味。牛魔王把打开的邀请函挡在孙悟空眼前,看得正入神的孙悟空不假思索便抬手拨开了那张纸,等到牛魔王再次挡住他的视线,孙悟空带着被打断兴致的烦躁一把扯下那张纸。
“什么啊,这是什么东西。”孙悟空皱着眉打量邀请函。
“姜大成,现在人类里呼声最高,最有可能担任下一任总统的政界精英,他邀请我去私人酒会。”牛魔王带着点自豪解释。
孙悟空抬起头,不解道:“那你就去啊,哦这不是明天吗,晚上会很晚回来?”
牛魔王做出苦恼的样子,摊开手道:“通常呢这样的聚会是人类中的成功人士互相攀比的场合,有时比的不止是身家多么丰厚,还有身边人多么优秀。你看看,人家让我携同夫人一起前往,可是……”故意停顿几秒,等孙悟空的反应。猴子飞快地埋下头扫了一眼邀请函,再抬头一副警惕的表情:“你不会是准备带马秘书去吧?自己一个人去不就好了。”
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他显得更为难了:“以我在人间的外型,这个年纪还没结婚肯定会引发很多奇怪的传闻,所以我决定,还是要带个人一起去。”
孙悟空瞪大眼,凶巴巴地告诫:“别忘了是谁说自己守节千年的,你要是打算带别的女人去,还不如带我!”
就等着他这句话,牛魔王继续演:“可是说好了带夫人去,我总不好带个男人,要不孙悟空你……”
“行了行了,”挥手打断他的话,孙悟空假笑,“早就知道在这儿等着呢,你以为我会觉得丢人拒绝。我最讨厌别人小瞧我,等着!”
说着丢下邀请函,回了自己房间,留下牛魔王琢磨着,他好像想得到这个结果,又好像不是?
第二天一整天都没见着孙悟空的人,到了即将前往酒会的时间,牛魔王在家里踱步半小时,半是迟疑半是失望地下到停车场。或许是他想多了,他原以为孙悟空会恼羞成怒争辩一番,要么是吃醋霸道地不准他去,没想到的是那猴子完全没反应。站在自己的车前,牛魔王打算自行驱车前往,正要开车门,一串高跟鞋的哒哒声朝他的方向靠近。
牛魔王有些疑惑地回身,吓得半靠在车上。如果是不熟的人,乍一看认不出面前的人就是孙悟空,但对他来说,猴子化成灰都认得。黑色细肩带垂坠感连衣裙、外罩一件蓬蓬松松的羽毛披肩,长发顺滑地梳在一边,露出纤长的脖颈,暗红色眼影血红的唇,连眉形都修得细了些。颤巍巍伸出手,牛魔王连声音都在抖:“孙悟空,你发什么疯?”
“好看吗?魔王。”还好开口还是低沉的男声,孙悟空歪了歪头,“优雅熟女”范儿十足,不过男人终归是男人,化了妆也没有女气多少,反而看起来更凶了。
“我只是让夏仙女稍微打扮一下,哪能想到弄成这样!”原形暴露的孙悟空中气十足地吼道,因为羞窘脸微微泛红,“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牛魔王弱弱地反驳,这实在超乎他的设想,玩笑明显开得太过了。
“好,那我马上去换掉!”说着,孙悟空转身要走,牛魔王忙拉住他。“既然已经这样,不如就直接走吧。”
为什么会接受这个疯狂的情况,开着车的牛魔王反思起来,他不想承认是刚才孙悟空羞耻的表情竟让他一瞬间有些心动。平常强势到绝不会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的人,竟会因为误会他的一个小玩笑即使羞耻得随时想要逃走,还是扮成这幅模样。余光瞟向副驾驶座,孙悟空似乎已经没那么紧张了,甚至打开车顶上的镜子左右偏着头审视着自己的妆容。牛魔王不禁轻笑出声,这样两人一同应邀出行的场景,倒真有些像一对夫妻。
“你笑什么?!”孙悟空恶狠狠地回瞪他一眼,在暖黄色调的车内灯照射下,长翘的睫毛投出朦胧不清的阴影,使得那眼神完全不具有威慑力,更像嗔怪些。
牛魔王索性笑得更得意了点,胡子都快翘起来:“没什么,漂亮,漂亮。”
不夸还好,一夸孙悟空的羞耻心似是又冒出头来,脸红扑扑地啪一声关上镜子,双手环抱在胸前,扭过脸不再看他:“好好开你的车!如果今晚我出丑,你也别想好过。”
又看了一眼孙悟空粉红的耳朵,牛魔王觉得暖洋洋的愉悦像泡泡一样越吹越多,直到溢满整个心房。
事实证明,牛魔王还是会好过的。到了酒会现场,忍着笑向别人介绍过“这是我妻子”,孙悟空再闭着嘴点点头算作示意,对方八成都会非常自然地接受这个设定,顶多夸赞几句诸如“尊夫人气质真好”云云。两人听力俱是非凡,打过招呼的人里不是没有人起疑的,也有个青年才俊居然转头就跟别人讲不愧是路西法企划的董事,夫人不仅长得美,气质身材也极好,也想找个这样的老婆。听得牛魔王一边想笑,一边心里有些不对味起来,孙悟空像是破罐子破摔了,转头便朝那人丢去个媚眼。
“你干什么?!”牛魔王压低声音问,一把揽住孙悟空的肩,像是想把人藏起来的动作。
“扮得更真一点咯。”孙悟空无所谓地答。
青年才俊得到青睐,迷了眼似的向前走了几步,牛魔王不得不用眼神向他示意,再靠近一步可能会死,那人才反应过来,慌忙弯了弯身避走。
酒会的发起人早早便注意到他们俩,这时也上前打招呼,男人长相俊朗,举手投足间皆是世家子弟教养良好的范本。姜大成笑道:“没想到路西法企划的董事长真的会大驾光临,令我倍感荣幸,外界传闻您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看来我们会有一段很好的友谊。”
“哪里,不是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夫人不喜热闹,但是听说是姜先生的邀请,也要跟着来看看。这次选举,您应该是有七成把握获选吧。”牛魔王随意寒暄着。
“原来是为了夫人,二位也是十分恩爱。”姜大成回道,比了个手势,“不止是七成,我信奉不做便罢,要做就一定要做好。既然参加了选举,我代表的就不仅仅再是企业,更多的是全国人民的福祉。”
空话牛魔王是没什么兴趣听,他知道孙悟空的耐性比他更差,何况酒会才刚开始,重头戏还未上场,他知道姜大成会捡个合适的时机再向他交涉。草草应付完,两人找了一处沙发就座。
“他身上有股血腥味。”孙悟空轻声说,他不适应穿裙子,依然像平常一样两腿岔开坐,牛魔王不得不倾过身示意他调整坐姿。
“不只是血腥味,还有玫瑰花的味道,和三藏身上的莲花香如出一辙。”牛魔王回道。
“你一早就知道他藏着东西?”
“猜测而已,新闻上说他的家族企业正在开发一块荒地,那里有一棵老树。我的手下来报,那棵老树的气息不对,似妖又不是妖,有些像恶鬼的味道。”
孙悟空忽然对着某个方向微笑,牛魔王疑惑地顺着他望去,那个被他威胁过的小子哪里还有上流人士的教养,正傻笑着朝这边挥手。一见牛魔王看过来,立刻吓得一缩,背过身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人类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牛魔王危险地挑起唇角。
孙悟空凑近他,身上清甜的香水味由淡至浓,促狭地抿嘴笑笑,孙悟空挽上他的胳膊:“魔王,你吃醋了。”
“我不是,我没……”被戳中痛处,牛魔王的否认三连还没讲完,耳边想起清脆的一声“啵”。即使面前没有镜子,他也知道自己脸上必然印了一个口红印子。
无奈地擦着脸上的口红,旁边的罪魁祸首笑得掉进蜜罐一般,声音也像蜜:“我就是喜欢你这点。”
酒会进行过大半,人们三三两两品酒闲聊,姜大成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女人,他领着女人来到两人面前:“方便借一步说话?”
知道重头戏来了,吩咐孙悟空注意点,牛魔王起身随姜大成来到了中庭的花园里。中庭十分开阔,上顶是玻璃围成的,抬头便能看到星空。姜大成开门见山:“我希望您能够支持我的选举。”
牛魔王冷笑,这个人类太过于自信,轻而易举便亮出底牌,他难道不怕他会拒绝?恐怕是拒绝的人已经被一一抹消。“我有什么理由要与姜先生合作?”
“我知道近年有一家新崛起的经济公司,倚靠同属一脉的全国最大新型多渠道电视台的帮助,正对您的公司多方压制。而且现在对方显然越做越大,不出几年就可能有超过路西法企划的规模。我想您也知道一旦被超越,打压是在所难免的,如果我上任,我可以帮您把这个绊脚石悄悄踢走。”姜大成不再掩饰,野心爬满他的眼角眉梢。
牛魔王打了个哈欠,悠然道:“看来姜先生的实力也不像我所想的那么强,不然不必借助我这个小小的经济公司的财力。我又怎么能够相信姜先生会在上任后应允现在的诺言,政客的谎话我已经在电视上听的够多了。”
姜大成还要再劝说,他摆了摆手,意思不必再谈,转身时他清清楚楚看到男人眼里的杀意。这个人类恐怕很快便会动手,即将成仙的他自然不能直接杀人,但他的手下足以帮他消除这种小麻烦。
回到大堂,人们像他离开前一样表面祥和地交谈着,休息处已经没有孙悟空的身影,牛魔王扫视一圈也没找到他人。难道是先回去了?牛魔王想着,离开了这栋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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