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是在第二天凌晨醒的，当时医务室里没有人，黑漆漆的。
陈忠有点蒙，转身看了看周围，却看到有两个没有脚的影子在飘。
“啊！”陈忠叫了一声，又很快安抚住自己。
没什么好怕的，地府来的看过不少了，同事都是死了好几十年的，这种阿飘还有什么好怕的！
两个影子正是李医生留下来的鬼魂，他们尽职尽责的看着陈忠和林梅。
陈忠缓和了一些，借着微弱的灯光发现了睡在隔壁病床的林梅。
林梅看起来还不错，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她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她又变回那个好看的样子了。也许到最后，她还是介意自己的那张脸。
陈忠叹了口气，又躺回床上。
他中途晕过去了，不知道后来如何，但是林梅在这里，那是不是说明事情没那么糟？
不知道芳姐怎么样了。
陈忠没法安心的继续睡，他起来去找王子开。
医务室夜里没人，只有鬼魂看守，陈忠离开的时候，鬼魂们也没有拦着。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到了训练场，广阔的空间里，灯光幽暗，模模糊糊的可以看到训练场上有一个小黑影。
陈忠这会倒是没有害怕，就像是看过分尸和剥皮之后，胆子变大了一样。
他走过去一看，是一个布偶娃娃。
这个布偶大约30厘米高，脑袋占了全身三分之一，黑色的纽扣眼睛，扁扁的大脑袋上左右缝合着不同颜色的布料，穿着一身有些破旧的黑色礼服，露出的手脚都没有指头，像是被切掉了。
它应该是被谁放在这里，摆了一个坐着的姿势。
这种事，一定是王子开干的吧。陈忠无语。
没有去动布偶，陈忠转身离开。
他身后，布偶慢慢抬起头看着他。
陈忠抵达王子开研究室的时候，没有找到人，倒是桌上的咖啡还在冒热气，可能人刚刚才离开。
陈忠坐下等了一会儿，实在无聊，顺手翻了翻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各种资料。
大半是看不懂的，还有大半是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
陈忠叹气，趴在桌子上又等了好一会儿，但是王子开却依然没回来。
他站起来在研究室里走来走去，这看看那看看，但却没有去乱动什么。
然后，陈忠发现一份文件，上面写着林梅的名字。
这就很难让人忍着不去看了。林梅毕竟算是陈忠好不容易救回来的。
那是一份林梅的报告文件，详细阐述了林梅这个人都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从出生到她接受灵体附身之后的改变全部都有。
陈忠越看越惊讶。
林梅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她父母尽最大的努力给林梅最好的教育资源，但是，却也正因为如此，林梅接触的环境越来越好，就越发突出了她自身的不足，导致她越来越偏激。
那两名被分尸的男子，都是林梅的同事，他们一个曾经无视林梅早上的打招呼，对林梅态度冷淡，一个则拒绝了林梅的示好。
那被剥皮的三位女性，一个把林梅送的糖扔进垃圾桶，一个拒绝了和林梅一起点奶茶，最后一个在林梅快要迟到的时候，拒绝帮她打卡。
资料里说，这五个人平时和林梅的接触不多，关系不好不坏，只能算普通同事，能算的上事的只有上面提到的那些。
陈忠放下资料，神色不明。
在陈忠的印象里，林梅同情小动物，在工作上又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她直到最后都在请求帮助那些小狐狸。
陈忠坐回位置上，低垂着，黯然出神。
王子开打着哈欠进来了，看到陈忠吓一跳：
“陈忠！你醒了！你怎么在这里？”
陈忠笑了下：“我没事。我担心芳姐，所以想找你问问情况。”
王子开走过来扶他：“走走走，先回医务室，让李医生检查检查再说。”
“我真没事了。”
“你之前晕倒刚醒，又晕倒了。这回你说啥也没用，李医生说你好了，你才算好了。”王子开皱眉，坚持要陈忠先回医务室。
陈忠没办法，跟着王子开走。他想，王子开大约是真的关心他吧。
那份文件放在那里应该也只是偶然吧。
“芳姐她没事吧？”
王子开头也没回：“天亮了带你去看她。”
陈忠点头，默默跟在后面。
灯光幽幽的，走廊里安静的只有他们走路的声音。
哒，哒，哒。
陈忠低垂着头，神色不明。
王子开的影子和黑暗几乎融为一体。
“你说你死了有五十年了？”陈忠突然问。
王子开笑了下，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悠远：“刚死那会的事记不清了，后来能记起来的大约就是五十年。”
“地府的生活是什么样的？”陈忠问。
王子开的影子晃动了一下，有些不稳定，他嘟囔了一句：“这个肉身又不稳定了。”声音幽幽，确实是地府来客。
陈忠心惊肉跳。
王子开回答陈忠的问题：
“没怎么样吧，和在人间差不多的。”
“每天都会死人，带来人间新的信息，所以，基本上人间有的，地府都有，人间没有的，地府也有。”
“大部分科技的东西都被法术代替了。”
“唯一不好的可能就是没有太阳吧。”
王子开顿了下，幽暗的走廊里，他突然转身，裂开嘴角，吐出一句话：
“你死了的话，我给你带路。十八层地狱我都去参观过。”
陈忠脸色一白，结结巴巴的说：
“我还是想活着。”
王子开一脸可惜，转身继续带路。
陈忠看着王子开的背影，突然有一种陌生感，远比第一次见到王子开的时候还要强烈。
陈忠心里涌上来一种不安，他突然想见见黑影，那个把他带入这种状况里的黑影。
“你这几天过的很神奇吧。”王子开突然说：“清醒的时间还没有一天，昏迷的时间就有五天了。”
“你可真的需要锻炼，不然一用能力就晕倒可不行啊。”
“那样很容易死的。”
“你是灰影，死了的话，不知道会变成什么的。”
陈忠一愣，整个人都有点僵住了。
如果死亡不再可怕，那么可怕的又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