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尊大人！”
“怎么？都仔细看过了？”
“大人，不好意思，小人不识字！”
“不识字啊！那是本县的失职，王大人，帮帮忙，告诉他，这里面的内容-----还有，基于考量，本县准备在县衙内开设一个扫盲班，今后，在县衙任事的所有人都必须识得相应的字数才能上岗，所以，对不住了，现有衙役不识字的，一致性裁撤。当然，这之前所做的功绩该赏赐的还是得赏！是不是？廖大人、张大人？”
“下官惭愧！”廖成、张明进看过自己所谓的功绩，一件一件是那么清楚明了，仿佛亲眼所见，不觉心下骇然，在这初春的日子，也不免额头冒汗，双腿战战兢兢的跪在苏重面前。跟着跪下的，还有一大批衙役，那些不认字的，经过王大人的厉声质问，在茫然无措中，也跟着跪了下来。
“惭愧？你们确实应该感到惭愧！”苏重说着，加重了音量，“利用职权占地，与周边土匪勾结，祸害老百姓-------你们哪一样没有干过？真是骇人听闻啊！这就是大宋一级县衙的官吏？你们该得的赏赐，不，惩罚，后面都述说的很清楚，本县伺机给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也是考虑到你们虽然可恶，但还有点良知，没有害人致死------虽说如此，但其中诸多人被你等逼上梁山，你们是否想过，就因为你们的贪念，会酿成多大的祸事？”
“县尊大人高抬贵手，饶恕我等性命，自当遵从县尊大人的处罚，可小人手上没有那么多钱财赔上，还请大人指条明路。”
“明路，确实有条明路，尔等倘若能实实在在去办我交付的事情，这些在案记录就只会留存在本大人手中，可你等若伺机耍滑头，跟本县玩心眼，那本县就对不起了，也不能再念着你们与我同僚这么些日子------”
“我一定老老实实办差，只求大人能赏小人的家小一口饭吃。”
“是啊，大人，还请开恩！”
“宋江，这些衙役都教给你了。”
“是，少东家！”
宋江领着衙役们一走，王佐这才反应过来，还真是庆幸，自己没有参与其中：“这是一锅端啊！这手段，当真是一个十几岁少年该有的？”
“王大人，衙役们全部撤了，本县想着让有德之人补上，不识字可以学，可这对应的特殊才干，却不是一天两天能弥补的，就好比水利方面的事情，还是要招揽懂得水利方面的人才------王大人觉得呢？”
“县尊大人考量周全，本县各方面的人才确实不少，县尊大人说用谁，下官不敢置喙，自当尊崇就是，至于开班扫盲，下官愿意领任。-----只是，廖大人，还有张大人，还有宋押司，不知县尊准备怎么安置？”
“他们是朝廷的官，当然得报上朝廷，本县也不敢僭越，不是吗？”
“那是！那是！”
“还请县尊开恩，下官愿意以大人马首是瞻！”张明进这时的反应很迅速，忙不迭地磕头表达忠心，也才知道之前的那一点点蔑视之心，是自己太过愚蠢，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被一个少年娃捏的死死的，还不得而知。就他搜罗的名目，如果上报朝廷，他虽然不至于身死，但身败名裂那是肯定的。
廖成见他妥协，也不敢硬挺，他虽然年纪轻轻就有了进士之身，身后也有靠山，但这些材料来龙去脉，描述得清清楚楚，却是实打实的，别的倒是没什么，可是与土匪勾结这一项，苏重给的定性是伺机造反——这是多大的罪名！不杀头，那是朝廷尊崇先祖的遗命，可这也是说不好的事情------不管怎样，暂且也只能低头------这小子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亦是坏到了极致，只差掘人祖坟了，还不是因为年轻气盛，可就他这么当官，也长不了。
等着吧！
这么想着，也跟着低头认错求饶。
苏重看着他们，对他们的处置，虽然之前有些想法，但此时此刻，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才好？当真就这么放过他们？虽然他不怎么了解官场，但也知道，官场是最为黑暗的地方，大宋上下，比这些更可恶的官员想必大有人在，自己初初上任，也不敢冒失的去戳穿这马蜂窝------那就留着？起码对这些人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掌控起来比其他人少花点心思？
思虑再三，他也没下定决心，从心理上来说，他是痛恨这些官僚的。
他，或是他老爹，都不是纯粹的官僚，所以，亦无法理解这些官僚的思想境界。换言之，如今的他，走进这最大的染缸里来，是特别想改进一些东西的。如果大部分官员都这么想，大宋的老百姓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我知道，你们的心底或许在想，本县这些日子县衙里的一件正事都没管，全有赖你们在其中斡旋，本县乐得清闲了，却乘着这清闲的时间在暗地里找你等的不是，抓你们的把柄，以此来要挟你们-------本县可以明确的声明——我苏重没有那么无聊！而且，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做事，真正想做事，不一定每天都窝在衙门里，才算做事了。乘着冬闲的时候，我派出我的工程队在大名县的各个乡村据点，结合当地的懂得水利的人士，征集当地的老百姓兴修了水渠、排水沟等------我们大名县境内主要的粮食作物是小麦，虽然对于水的要求比稻谷要低，但也要保证不受旱涝的威胁，才能提高产量，而这些，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人工改善的，并不一定完全依赖老天------
本县似乎说得有点多了，之所以说这么多，也是希望你们自我检验与审视一下，作为县一级的基层官员，首先的职责便是帮助下面的老百姓提高农业生产，让他们看到生活的希望。本县并不认为这种想法有多么高尚，反而觉得这是我们为官的根本。-------你们也不用在本县面前表现得如此惶恐，暗地里如此大张旗鼓的清查你们的种种劣迹，本县虽没有什么过错，但作为同僚，还是显得有些不地道，所以，本县愿意对你们从轻处罚，与那些衙役们一样，只需要你们一方面将以不法手段侵占的田地退出来，先由县衙接收，再根据地域发送到各乡，再由乡镇发送到各村，由村一级把田地分配到老百姓手中-----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复杂，所以还依赖各位以身作则，将功补过。
对下面官员的清查记录在另一个箱子里，诸如同样惩罚措施还需要你们跟进办理，务必务实，别想着与本县耍滑头，至于以不法手段获得的钱财，本县也网开一面，只需你们上缴一半，用作县衙的其他部署-----尔等放心，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干活，这些钱财很快会以奖励的形式名目清晰、正大光明的发放到你们手中。对于这一点，你等或许信，但更多的是不信。但你们也知道，本县不缺钱，而且我们苏家的诚信与声望在大宋以及周边国家都是有名的，本县似乎不用诓骗你们。还有，我跟你们算一个笼统账，就我们大名县来说，真正掌握在老百姓手中的田产有多少？换言之，真正向衙门上缴赋税的田地有多少？或许还不到百分之三------这是一个什么数字？也就因此，造成了税收的困难，同样也造成了那些有田产的老百姓的困难。因此，许多的老百姓情愿卖掉手里的田地，而租种士绅们手中的田地，从主户变成客户。
本县要做的，就是要让大名县内的老百姓一步一步都变成主户，减轻他们的赋税负担，改善他们的生活状况，甚至，要让每一个适龄儿童都有书读-------你们说，这很难吗？还有，你们听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也有了这样的期望？有人说：人性本恶！亦有人说：人性本善！你们以为呢？难道你们一心求学，考取功名，所有的初衷就是为了能够欺压比你们弱小的良民吗？”
“县尊大人，下官惭愧！”
不只是廖成、张明进等因为苏重的一席话而羞惭地低头，就是王佐，从来也没有这么深入的思考过------或许，大多数人发奋读书，一方面是想有所成就，但统一方面也是希望提高家人的生活待遇，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这是每个时代人都拥有的心理诉求。
“你们也不用着急忙慌的表白，你们真正的选择与想法是什么，时间会让我看明白，本县愿意给你们承诺——只要你们用心做事，我能让你们名利双收！这一点，时间也会向你们证明，本县是不是在说大话，或是诓骗你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