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时移异世,记得我曾经最后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一个五岁的鼻涕虫,正在与你老爹闹意见,没想眨眼之间,曾经的鼻涕虫已经成长为一个有为的翩翩少年,好在这眉眼,还有这面皮的颜色还是与多年前一样,还是那么黝黑!不然,猛然出现在章伯父面前,伯父都不敢相认。”苏重见到章惇,章惇看着眼前风华正茂的少年,心中万分感慨,“你长大了,你章伯父却老了-----老了就老了呗!可是你章惇伯父偏偏不想认输------此次你难得如此高调,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很高调吗?我自己怎么没觉得?”
“别在这里跟你伯父打马虎眼!快跟伯父说说,准备怎么做?一般的状况,伯父都会鼎力支持,我虽然退出朝堂这么多年,但想这点能耐还有。”
“那黑儿先谢谢伯父了!”苏重放下手中的茶盏,拱了拱手,满脸真诚地说道:“至于怎么做?------章伯父,不如我们还是先唠唠家常,如何?”
“-----好啊!黑儿备与章伯伯聊点什么?”
“嘿嘿----不知章伯伯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章伯父这些年过的----容伯伯想想----如果真心说起来,确实过得挺好的!远离政事,远居杭州一角,闲暇无事游山玩水,赋诗作词,与山同存、与水同在。”
“如果伯父真是这么想,那黑儿在此恭喜伯父------可黑儿总觉得在伯父的内心,留着一根刺,黑儿想帮您把他拔出来,这样-----或许,伯父的成就会更大。”
“哟呵----老夫心中有根刺?我自己怎么不知道?”章惇面上微微泛红,瞬时即逝,此时,他可不想在这个晚辈面前丢了分寸。
“在黑儿的记忆中,章伯父与我家老爹最是交好,原来同在京城时,只要有时间,就会伺机聚一聚;可相隔数年之后,伯父再返回京城,却不再与我家老爹相谈别后离情------请恕黑儿妄言,这一点还是从我爹的长舒短叹中获悉,似乎伯父觉得我家老爹不配做您的深交朋友,是以故意疏远于他?”
“这----呵呵----哪里,你老爹那么忙,身为朝堂宰相,既要忙于国家大事,又要抽时间搞搞发明创造,哪有时间与我等闲散之人强说离情?你老爹真是能耐啊!这些年,不仅在朝堂混得风生水起,还伺机把你们家族发扬光大,其经济实力堪比半个大宋国力-----或许,其真实的状况怕是还不止,这里面,不知黑儿有多少贡献?”
“我----嘿嘿----还是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伯父与我老爹的友情----我老爹确实挺厉害的!但,伯父有些方面比我老爹更厉害-----所以,我老爹现在退出了政治漩涡,而伯父走到了大宋的前沿阵地。黑儿这么说,章伯父是否认同?”
“-----呵呵---伯父哪能与你老爹相提并论?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伯父还如此说,就没意思了!黑儿知道,你对我老爹有意见,觉得他风头正盛的时候没有伺机拉您一把------可伯父也知道,我老爹那人嘛,没有什么政治敏感性,他那时确实谈过想拉您一把,因为您确实是有大才干的人-----不过,被黑儿难住了-----如果黑儿猜想得不错,如果我老爹身居相位,而伯父位居其下,心底里还是会不痛快!是不是?”
“呵呵-----哪能?”
“伯父也不用当面承认,据黑儿了解,伯父第一次考中进士,名次也不差,可就是因为与伯父同科的自家侄子却高中状元,伯父硬是放弃了那次的进士身份,不惜浪费几年光阴,相隔几年后重考了一次,再次高中才出仕为官。为什么?就不用黑儿再说了吧?”
“你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很简单啊,黑儿只是希望伯父不要太过于执拗,免得到时离开这纷纷扰扰的人世时才觉得后悔-----我老爹确实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好了,黑儿言尽于此,时间也不早了,黑儿就不打扰伯父休息了。”
苏重说着起身便走,及至门边,章惇呼呵一声:“你给我回来,这天刚黑,就谈得上不早了吗?伯父就这么不让你待见?”
“哪里哪里,黑儿是怕伯父此时不待见黑儿,让伯父眼不见心不烦!”苏重嬉皮笑脸的再次坐了下来,看着章惇满头的白发,不觉想起自家老爹也是这般,岁月对待每一个人都是那么公平,不管是眼前才智出众的章惇,还是享有无尽风华的老爹-------
“你倒是拧得清!”
“那是!”
“来,老实坐着,我让人传酒菜,陪伯父喝几口。”
章惇说着,便吩咐人去厨房传菜。
在等待酒菜的间隙,一老一少静默片刻,章惇不无感慨的说起自己的过往,那些留在心底的阴暗面,自己为何会如此骄傲自负?如此在一个小辈面前提及,他竟然不觉得有违和感。
章惇虽出身于官宦之家,可他本身的出身很尴尬,是父亲章俞与乳母所生。也因为这尴尬的出身,章惇从小就遭受了许多白眼,也因此,他知道自己在这个家庭里,与其他的孩子不一样,所以,更加发奋读书,加之他聪明,所以小小年纪就已经满腹经纶,学问广博精深,并善于写文章,才识超人,再加上相貌英俊,在家族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被族父看好,盛赞他今后一定能位极人臣,彰显家族------他也确实做到了,只不过,出身与成长的阴影并没有因为年岁的增长而消磨,始终盘横在他的心中,成为一种心魔。
酒菜备好,一老一少上桌,相对而坐,苏重端着酒壶给各自满上一杯。章惇家仆人呈上来的酒具都是玻璃制品,很是精致。章惇端着精致的小酒杯品了一口,深深地感叹道:“小子,这酒具,还有这酒,都是你鼓捣出来的吧!你老爹确实博学,也懂得实践操作,但也没这个能耐。”
“—嘿嘿---不瞒伯父,这里面确实有我的一份功劳,但我也只是提供了一个引子,具体操作都有赖大宋的工匠-----伯父,不是黑儿想夸他们,我们大宋的工匠确实能干,应该得到更多的尊重。”
“伯父知道你所言不差,不过,大宋工匠的待遇不是已经被你老爹提上来了吗?”
“这还远远不够!为什么?既然说到这个议题了,黑儿今儿就小小卖弄一下-------从大汉时候,董仲舒把儒学说成美人敬献给汉武帝开始,一直以来,不管朝代怎么更替,作为统治者都独尊儒学,似乎儒学可以解决世间所有问题,但真的是这样吗?当然不是!一个社会要发展,就要集各家所长,人为的把每一个人安排到最恰当的位置,发挥其所长-------如果我们的大宋能做到这样,伯父试想,该会多么强大?”
“这------”章惇深深地看着苏重半晌,或许,他从心底里也认同这一点,但真的要做到这样,无疑是在与天下的学子们作对,其挑起的惊涛骇浪不是一般人能够平复的,他知道苏重仰仗着苏轼、苏辙的声望,引导着苏家一直在做——苏门学府、巢谷学院就是代表。但,即便是这样,也使得朝堂上下诸多人跳出来反对,如果不是当朝天子锐意进取,硬是把这些反对的声浪压制到最小程度,苏家的学府、巢谷学院也不能这般顺利的屹立在大宋。可,即便是这样,苏轼、苏辙兄弟俩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所以,苏轼才不得不辞掉这官身,游离于政事之外,换作老成持重的苏辙来面对这一切。
“你是想------”
“不错,我想以大名府为试点,试着慢慢改变这一现象,如此,就得仰仗伯父多方支持----伯父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