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就没有人跟苏重提起医坊被烧的事情。
不过,也确实,像这类事件与他一个毛孩子没什么关系,但,就那快人快语的欧阳莼也不在他面前嘟嚷,却也是因为苏轼已经说了,能让他少知道的事情,就让他少知道,免得这小家伙又兀自做主,做出什么不与家人打招呼的事来。而且,纵火事件的两个放火人中的一人当晚就被高俅俩抓住了。事发之后,俩人光顾着抓人,却把救火的事情耽搁了,好在第一时间旁边的街坊都出来帮着灭火,才没有连带着把他们自家的房子给烧着。但,医坊已经是烧得面目全非了,药材后来清理出来的,亦是少得可怜,一切都需要重新来过,显性的经济损失很容易清算,隐形损失却是无法核算的。
“东家,不好了,吴二被抓住了。”刘家药铺的掌柜刘长青额头冒着虚汗,脚步急促的走近刘有福。
“快说说,怎么回事?”刘有福圆乎乎的脸上顿现慌张之色。
“这该死的吴大,吴二被抓,在外兜兜转转一天才回来告知说是他们放火之时并没有发现有人看守,待至发现,他们便撒丫子跑,那方也是俩人,锲而不舍的追,吴大机灵,乘对方不注意,转身躲进了小巷子,吴二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对方赶上-------”
“这如何是好?-----看你,让你请两个机灵的-----哎哟,这事儿办的-----完了,这下我们刘家完了!”
“东家,您不是说了,这也是尊崇高公子的意思么-----”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位大神忘了------这---这事儿是我们办岔了,想个法子,别让那吴二什么都说,许点好处---”
“东家,依小的看,还不如派人------”刘长青脸上浮现一抹狰狞之色,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刘有福稍稍犹豫,继而一咬牙,“也只有这样了,这下子你可别办岔了!”
“东家放心,小的一定把这事办妥当,为东家解忧。”
刘有福眼神闪烁,盯着刘长青看了半晌:“刘长青啊,你说,你在我们药铺当掌柜的干了多少年了?”
“东家,十六年了-----您问这做什么,东家这会儿是不是该去找一下高公子,有他在上面担着,有他的人脉,可能这事情-----”
“高公子那里,我自然会去,可----长青啊,我是说万一,这事儿高公子没兜住,这时间吴二那边已经招了,找上门来,你可得念着东家这些年对你的好,把这事扛下来——这吴大、吴二也确实是你找来的,事情也确实是你安排他们去做的,与我这东家的关系,是不是也只有对下监管不严的责任?”
“东家这话在理,可这事儿-----小的也兜不住啊!”
“兜不兜得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都这时候了,也没见公差上门,没准吴二那货扛住了-----”
“对啊,我也只是联系过吴大,或许吴二也没弄明白个中缘由。”
“对啊,吴大你是怎么安置的?”
“吴大----吴大----走了!”刘长青暗叫不好,自己怎么这么糊涂,没对吴大及时叮嘱几声,或是干脆抓起来藏在哪儿?
“走了?你就这么放任他走了?如果他一犯浑,为了救自家兄弟,冒冒然的做出什么事来,这事儿真就兜不住了!高家那边----唉!”刘有福这时才知道后悔,回想一下,高公子也只是拿话诱惑了他一下,自己就上钩了。这么一想,重重的拍了一下脑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高公子那边,少不得还是得走一趟,如果当真事发,也是一条路子。
他这边去找高公子,刘长青那边去让人偷偷寻找吴大。这时,刘长青只能祈祷吴二基于兄弟情,还没交代什么。可,这份希望似乎太过渺茫,如果当差的真想知道什么,有的是办法让被抓的人开口------
刘有福找到高公子的时候,吴大也被散在四处的衙役给抓了,刘长青派出的人是眼睁睁看着吴大被抓的,其间只是差了一步。
“高公子,这事儿可咋办?”
刘有福与高公绘相见后,初时还能稳住,把事情的状况一五一十的说了,高公绘听完,微微笑了笑:“不知刘高贤为何与我说这些,雇人放火,那是大罪,你却在这里大言不惭的张扬,似乎怕让人知道这事儿的少了,这是何故?”说到这里,高公绘的脸上呈现一抹厉色,“难道,这火是我让你派人放的?”
“不敢---不敢!”刘有福这时脸上的神采那可是精彩,这还没开口求呢,就让人噎住了。
“来人,送客!”
刘有福满脸汗津津的出来,很是颓败地上了轿子,没走出多远,刘长青脚步匆忙的朝他奔过来,刚刚近身,刘有福从轿子上下来,奋力踢出一脚,“你这个狗奴才,都是你办的好事!”然后轿子也不坐了,步行着准备扬长而去。从高公绘应对他的状态,这下他也学乖了,有样学样,打定主意不再听这狗奴才说什么。想想,当初也是他一个劲的鼓动,自己才动心的。这时他才开始想:他为什么这么积极?
这些年,安逸日子过得久了,他是越来越懒,药铺的事儿几乎全部交给刘长青打理------这厮,指不定贪墨了多少钱财?这么一想,他浑身冒冷汗,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看他那样,没准吴大也被抓了,这个档口,不能让他伺机跑了。想到此,麻利地回转身子,对刘长青微微笑了笑:“长青啊,对不起了!我也是想着因这事大晚上的来这低声下气的求人,心里不痛快!东家心里明白,这些年刘家的大药铺全仰仗你才得以运转,辛苦了!来来来,我也学学苏相,与你一道步行着回去,就当锻炼身体。”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高公子说了,这事儿是小事,他会伺机去一趟知府衙门------苏相虽是相爷,但这里是杭州,这事儿估计还是知府衙门那儿审理。”
“真的?”
“真的!”
“哎哟,东家,你刚才踢我那一脚,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高公子不愿意出手帮忙------东家,小的特意寻来,就是想早点告知您:事情越来越糟了,那吴大也被抓了,我们的人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说起来这事是小的糊涂了。”
“哦,抓了就抓了,我们先回家等高公子给信儿。”
刘有福突然来这么一出,刘长青多少是有些疑心的,这么多年,这位东家何时与他这么温情的说过话?可疑心归疑心,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向来不管事,显得迷糊的东家突然灵智大开,想着怎么对付起他来,也可以说成是,怎么应对起这件事态来?
刘有福是迷糊,也懒,但还不是一个彻底的糊涂蛋。这些年刘长青是怎么忽悠他的,他不是不明白,可药铺的收入还算稳定,对于他来说,也就够了。就好比官家管理下面的官员,想让官员帮着做事,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这里也是。他的药材铺子也不是独此一家,杭州城周边的城区还有几处分店,大致情形也是一样。但杭州城这几年的经济越来越好,铺子的收益不可能稳步不前。
他们一回到刘府,刘有福说是与刘长青再商榷一下,等仅剩下他俩人时,刘有福的脸色突然变了,“来人,把这欺主的奴才扭送知府衙门,还有,送到的时候说明白,此厮做下这等恶事,我这当主人的也难辞其咎,现在能做的就是全力配合知府大人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