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莼激动之下,猛地站了起来,抑制不住心里的火气,口中哼哼着在屋子里转圈儿。沈括在一边看着,觉得这侄媳性情耿直,嫉恶如仇,有那么一点可爱劲,只是显得冲动了一些。不过,这也是年轻人普遍的毛病,只是可惜了身为女子,即便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也没机会成事。
“侄媳不是说带伯父去学院那边看看吗,伯父也确实挺好奇的,想看看自己今后生活环境的样子。”沈括实在有些受不了,在看她在自己眼前这么转下去,估计她不晕,自个儿先晕了。想着苏轼那一身,估计洗澡也需要一段时间,原本,他最不擅长的就是与人客气,这时也不想非得等着与苏轼说一声再去那边,反正时日方长,自己厚着脸皮在他眼皮子底下讨生活了,还怕没有相见互道尊重之日?
“好好好,侄媳这就带伯父过去-------估计您就在那边住了,所以最好把一应东西都带过去----呵呵---伯父也知道,这里是曹家的庄园,我们一家也算是借居。原本,巢谷学院那边基础房舍建好后,我们一家都是要搬过去的,可,曹家的主人说了,这所院子空着怪渗人的,让我们帮他增加点人气。”
“侄媳刚才还表现得很痛快,简捷,这会儿何必解说这么多?伯父懂得,你们一家能对伯父这样,也不嫌弃我已经是一个无用的老头子,我已经心存感激了-----”
“嘿嘿----沈伯父这话就说远了,我们苏家今后还仰仗伯父您老人家的地方多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还盼望着伯父能长命百岁呢!”
“是啊,老爷,您也不比太过自谦,苏家能想到您,也是识得您的能耐。”沈越这猛不丁的一说话,这才让欧阳莼回过味来,自己似乎忘了有这么一个人,也没给人上过一杯茶水,这时,免不了上前忙不迭的表示时自己施礼了,礼不全的地方,还希望这位大哥勿怪。
沈越被他这么大哥的一称呼,一时显得手足无措:“小人哪当得起苏家娘子喊一声大哥?不敢、不敢!”
“既然不敢就麻烦大哥给你家老爷收拾东西-----哦,你们是驾着马车来的吧?”
“当然---当然!”沈越忙不迭地回应着退开身子,拿了还没来得及归置的包裹,去马厩取车,让自家老爷与苏家娘子在门边等着。
“那我们就去侧门等----顺道。”等他走远了,欧阳莼扯开嗓子喊了一声,“沈伯父,我们走。”
“嗯!”沈括觉得这侄媳真是一个痛快孩子,让他这原本忐忑的心变得很是平和,似乎自己早就应该来这。他很是满意的笑了笑,可能连着几日赶路,身子有些虚,这会儿又还没有用过早点,站起来时头部突感眩晕,一个踉跄又跌回椅子上。
“沈伯父,您没事吧?”欧阳莼麻利地移身过来,满脸关切的询问。
沈括坐着沉静了一下,再晃了晃脑袋,笑着回道:“没事!我们走。”欧阳莼却突然一拍额头:“该死,沈伯父这会儿还没用过早点吧--------嘿嘿嘿-----我就是这样子------沈伯父还是用过早点再走,我这就去------”沈括知道这丫头说风就是雨,麻利的将她拦住,说是顺道在外面吃一点。欧阳莼一手扶着沈括,一手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也没再坚持。
巢谷学院那边现在很热闹,女工、流浪孩子、老人都是常住人口。这几日,又来了一批闻声而来的庄户人家,说是在家乡实在没活路了,强烈要求帮着开荒种田。苏轼看着一双双充满期翼的眼神,一句推脱的话也说不出口,犹豫着看向自己的老哥巢谷,那意思好像是在说,这里你是老大,你做主。巢谷的内心稍稍一筹算,觉得此地的用人量确实需要增加,也就笑着应了下来。
此时的巢谷,又在让人加盖茅舍。人多了,预计将来可能会更多,苏轼自己面软、心善,还有快人快语的欧阳莼,时常还在他们犹豫时就代替他们应承下来,她的倚仗很简单:巢谷学院的整个基地覆盖面积大;巢谷学院的建造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某些基础建材是可以自己筹备的;她们的女工已经开始制作背包、斜挎包等等,预计前进可观;还有就是如今开荒出来的土地,可以大量的种菜,依照苏重给出遍地开花的开超市、开物流的构想,那该是何其大的需求量?超市又是什么?那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售卖的地方------私下里,苏重透露给她的信息量很大,让她热血沸腾的同时,又觉得自家这小叔子的脑袋实在不可思议!而如今,那些包包的设计构想都变成了她的,很是理所当然!
因此,此时巢谷学院的地盘上住着的人都很忙,孩子有孩子要忙的,女人有女人要忙的,男子就更不用说了。
沈括一行到此地时,苏重一行亦在往这边而来。
苏重一路行船,这一次,他特别注意了路途的风景,感觉所有的景致都如诗如画,显示着大宋江山的美好,加深了他想保护它的冲动。关胜则是一路兴奋的嚎叫,与之相比,赵偲显得安静了许多,可孩子终究是孩子,看到让自己欣喜的东西还是会兴奋的大笑,甚至在船板上奔跑。
曹蛮与几个手下,为了让这三个孩子安静点儿,硬是煞费了苦心,可都是无济于事,后来他们只得都在船头、船尾带着,被头顶的烈日爆嗮。只有当夜深的时候,孩子们才会安静下来,那是他们感觉最美好的时光。
“怎么样?曹大哥的这趟差事领的是不是算得上赚到了?”下船后,苏重笑着询问。
“赚?你大哥宁愿整日在野外训练,也不愿意看着你们这几个熊孩子----欣喜只有三个,倘若再多几个,我们或许只能把你们一个一个捆绑起来,免得一不小心,有一个掉入滚滚长江之中。”
“嘿嘿----”苏重似乎要的就是这几句话,再问他人,亦是同样的感觉。嘿嘿----那就等着吧,有朝一日,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野外训练。这么想着,跟着便想起许多有关的电视镜头------似乎,自己可以好好整合一下,拿出一套具体的方案来,大宋禁军的皮是得好好挠挠了;又似乎,自己与热血少年的大宋天子有了利益纽带,不妨给他出出主意,来一个强军强兵方略,想必对方也会有些兴趣。
此时的关胜,变成了热情的向导,一边指路,一边讲解。讲解的对象主要针对兴奋莫名的赵偲,在他口中,似乎经历的所有事儿都变成了有趣的事情,值得他自己回味,值得赵偲也去体验一次。
“赵偲,别听他胡侃,他经历这些的时候,还不知道流了多少苦哈哈的眼泪-----这就是寻常孩子的苦楚!”
“苏重,我没有觉得他是胡侃!真的,如果可以,我也想这么度过------”赵偲这么说着,说到后来,音量越来越小,几不可闻。因为说到后来,他还是怀疑自己是否能忍耐这些平常孩子,特别是像关胜这种失去亲人、失去家园的孩子的苦难------他甚至不敢想象,当所有的亲人离他而去,他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态。
顺利的进驻巢谷学院,一番走动下来,当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是自个儿的时候,赵偲攀爬上曹蛮厚实的脊背:“表叔,我想留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