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娘亲,我们回来了!”
苏重一进前院,就大声地叫唤起来,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着。
“黑儿,慢点,看你那样子,就像一头小笨熊。”
苏轼心里冲塞着满满的家庭温馨之感。
有儿万事足!
他苏轼有四个儿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们的黑儿回来了!”
王朝云听到声响,从一侧的厢房里迎了出来,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苏重像一头小豹子般冲进她的怀抱。
“娘亲,外面好好玩,下次您和母亲带黑儿去玩,好不好?”
“好,等会我便和你母亲说。”
朝云舒心地笑着,抱着苏重站了起来。
“先生、迨儿、过儿!”
“嗯,朝云与闰之今儿在家忙什么?”
苏轼迈步过来摸着苏重的小脑袋瓜,跟着娘俩进了厅堂。
苏迨苏过在一边说道:“爹爹、如娘,和娘说一声,我们去温书了。”
“去吧,去吧!”
苏轼笑着使劲挥手。
“闰之在忙什么?”
“姐姐刚刚去了佛堂,给先人们上香。”
“难得她这么勤谨!”
“先生的意思,是不是奴家不勤谨啊?”
朝云狡黠一笑,娇声道。
“呵呵!朝云最乖了,和我们的黑儿一样。”
“黑儿今天在外面乖不乖,有没有吵闹哥哥?”
“黑儿今儿可乖了!怎么会吵闹哥哥呢?娘亲,您得相信黑儿,不然,黑儿会伤心的!”
“呵呵呵---先生,您看黑儿这话说的--”
“黑儿不伤心哦,爹爹和娘亲,还有你母亲,都相信黑儿是乖孩子,只是偶尔有些调皮而已。”
苏轼不禁感慨万千,要是那次黑儿真的就那么走了,哪有今天如斯的天伦之乐?
“官人,你回来了!---朝云妹妹怎么不帮着官人把朝服脱了,试试我们今天完工的两件便服?”
“朝云等着让姐姐给先生换,朝云都是学着姐姐做的,可不敢抢功劳!”
“妹妹再这么谦虚就太过了,就你那双灵巧的小手做出来的东西,比姐姐强多了!唉!姐姐老了,伺候官人的活计还得依赖妹妹。”
“闰之,走、走,让我试试你们给我新做的便服,让他们娘俩在这里亲热。”
苏轼笑着,不由分说的拉着王闰之的手往隔间的更衣间走,那样子十足一个想穿新衣服的小孩。
“爹爹是老小孩!”
“是啊,黑儿的爹爹是老小孩,黑儿是小小孩,所以才能玩到一起。”
朝云幸福地感慨着,眼睛里竟有一丝泪花。再度回想,那时在船上以为她的苏遁离去后的绝望与悲恸心情------还好,上天没有薄待如她。
“闰之,为夫老了,你比我年轻那么多!怎么也有几根白发了呢?”
苏轼看着王闰之头上的几根白发,甚为伤感!
“官人,你都说自己老了,贱妾安能不老?”
王闰之为他换好新做的便服,是用皇家赏赐的绢布做的,抬头上下打量一遍,难得地打趣道。
“不错,官人换上新衣服,一下子就精神了,还是一个潇洒的翩翩公子!”
可苏轼却没有因此高兴,一手轻轻撩开她眼角的几根发丝。
“闰之,这些年辛苦你了!”
“官人,闰之不辛苦,闰之有官人,有迈儿,有迨儿,有过儿,现在又有了黑儿,还有懂事的朝云妹妹帮衬,闰之很幸福!”
“闰之这么一说,为夫也觉得很幸福!”
苏轼动情地回应着,顺手将她轻轻揽进怀里。
这边,苏重跟着王朝云进了厨房,奶声奶气地征询道。
“娘亲,黑儿帮您做晚饭好不好?”
“好!”
王朝云一边忙着,一边顺从地应着他。
苏重知道,朝云娘怎么也不会相信他懂厨艺。但他想让她相信,而又不会觉得太过惊奇,可,这似乎有些难!毕竟,他才三岁,实际岁数才两岁多一点。
唉!怎么做才好呢?
改良家中厨艺是他的第一步,要做到潜移默化,确实很难!要不就用捣乱的派头让朝云娘妙手偶得之,或者是爹爹?
老爹在吃食上已经有了东坡肉之类的创新之举,再多做多少样,也不会有人觉得突兀。
不过,老爹难得进一趟厨房。
他在这里闷头思考,朝云迷惑了。
“黑儿,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
“---娘亲,我们家是不是还欠好多好多钱啊?”
“嗯!黑儿原来在为这件事发愁?”
“是啊!爹爹、娘、母亲,还有哥哥、常爷爷他们都是黑儿的亲人,黑儿想让你们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再也不要挨饿受冻了——就像那一次,去看张爷爷的时候。”
“黑儿,是娘不好,娘一定想办法,帮着家里把债务还了,再也不让一家人挨饿受冻!可,我们的黑儿还小,应该每天开开心心的,不需要想这些大人考虑的事情。”
朝云爱怜地一把将他抱紧,我的小心肝啊!你还这么小,怎么能如此愁思呢?比你那老爹还感性!
“娘亲,黑儿呼不出气了。”
王朝云麻利地松开。
“咳咳—咳咳!”
“呵呵---娘亲太激动了,我儿再也不要想那些大人的事情,娘会心痛的!”
“好,那黑儿帮娘添火。”
原来在常州乡下的时候,家里烧的都是柴火,到了汴京,住户人家都是烧煤。他们家用的是块煤,因为一般都是用的大灶,块煤比碎煤烧得久一些,也不用随时看着火。
苏重想到蜂窝煤,再延想到煤炉灶,再想到烧窑业。
大宋的烧窑业已经很发达。
想到这里,苏重摇了摇头,与那些想比,还是顾好眼前的简易一些。把家里人的烧菜手艺提升了,可以弄一个火锅店、或是一个家常的炒菜饭馆、亦或是弄一个卤肉摊位----都行。只是,不管做什么,都需要本钱。
不过,眼下,就考虑这些也是虚的。
“娘亲,我今天在外面听说炒菜好吃,我们也吃炒菜,好不好?”
“可,炒菜只有大厨才会做,听说挺难做的!”
“有什么难的!黑儿把火烧得大大的,等锅里的水烧干了,娘在锅里先放入油,等油烧热了,再把菜放进去炒动,再加什么盐之类的,不就行了。”
“黑儿怎么知道?”
“黑儿想的!黑儿不是经常玩自己做饭的游戏么?娘,您就听黑儿的试试,成不成也不打紧,多试几次不就成了,等娘亲的厨艺好了,我们家开一个大馆子挣钱,很容易就把家里的欠债还了,不好吗?”
王朝云看着儿子的一张小嘴上下翻动,不停地说着,心底开始沿着他的说法进行思考——黑儿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家里一大家子,全靠先生的官俸过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将欠的钱还上?又什么时候才能积攒一些钱财,以备不时之需?
“官人,你听,我们的黑儿都会为家里谋划了!只是他这样子一心扑在‘钱’字上,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做什么不都是为了生活吗?想要拥有好的生活,就得有钱,或者是有生产、有物品------说到这里,我得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官家派的几十傾田地已经定下了,就在离此大概五里地的西山村,笼统算起来也有五百亩的样子,轮到沫休的时候,带你们去看一看,与那些佃户熟识一下。”
“爹爹,黑儿也要去。”
“好,到时肯定带黑儿去,只要黑儿不怕冻坏自己。”
“黑儿不怕,再说,黑儿还可以躲在爹爹的怀里。”
苏重说着,就绽开小手,求苏轼抱抱。
苏轼哈哈一笑,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我们爷俩去外面玩,别挡着你母亲们做饭。”
“先生----”
“怎么了?干嘛吞吞吐吐的?这可不是朝云的风格哟!”
“先生,是这样子的,黑儿不知怎么听说了炒菜,说是想吃,又说了炒菜的步骤,不知道对不对,我想试着做一下。”
苏轼听着,马上来了兴趣。返回身子,就把苏重放了下来。
“这么新鲜的事情,让为夫来,朝云去看火,闰之帮我打下手。”
王闰之与王朝云暗暗相视一笑:我们就知道会是这样!
“黑儿,你再说一遍,老爹依着你说的步骤来。”
“好勒!爹爹,先备料,肉片切薄一些,那样黑儿咀嚼起来也容易一些------”
“我们黑儿太牛了,都能指导爹爹了!难怪今天回来的路上,被曹国舅的大孙子给堵住了,莫名其妙地说什么等过几天来家里拜访,恭贺我苦尽甘来---还说我有一个神童儿子---老实说,是不是你小子惹了人家?”
“嘿嘿---老爹,现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您都亲自下厨了,可得把这顿晚饭做好,要不就埋没了您的英明!”
苏轼愣了愣,心里暗自欢喜——这小子就是人精啊!看来,老夫有福了!
说话间,已经备好了食材。苏轼一家经受一番波折,已经养成了节俭的习惯,即便来到了京城,王闰之这个当家主妇也没有想过买几个奴仆干活——连种田种地的活计都干过了,如今家里的一点日常活计何须用到别人?
“爹爹,可以放油了。”
“好,放油。”
等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
“爹爹,可以放猪肉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