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人群,三兄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子,倘若今后还想当哥哥的带你出来,就别再乱说话。”苏迨没好气的警告道。
“二哥,你还想着和他一起出来?不怕他让我们少活几年?”
“三哥,话可不能这么说,俗话说的好——有难同当!何况我们是亲兄弟呢?”
“谁和你是亲兄弟,我们是一个娘生的吗?”
“三弟,休得出言无状!”苏迨面色一寒,跟着呵斥道。
“哇哇哇---我要告状,将三哥说的话告诉母亲大人,让她评评最为公道!”
苏重大叫着,小短腿作势要跑,被苏过一把抱了起来。
“好了,三哥说对不起,小弟保证不要讲此话说给母亲听,母亲会伤心的!黑儿也不想母亲伤心,是不是?”
苏重想了想,似乎觉得很有理,使劲点了点头,“那三哥也得保证,今后还得带我出来玩!”
“嗯!三哥保证。”
“哦,好咯,我们可以去听和尚念经咯!”
苏重拍着小手,使劲地在苏过的怀抱里做着踢腿运动。
“你呀,最会叫嚣卖乖了!”
苏迨叹息一声,抱起在他腿边蹭蹭蹭的、显得似乎特别可怜的白儿,向里面走出。
相国寺的主要建筑有大门、天王殿、大雄殿、八角琉璃殿、藏经楼等,由南至北沿轴线分布,大殿两旁东西阁楼和庑廊相对而立。藏经阁和大雄宝殿均为清朝建筑,形式上重檐歇山,层层斗拱相迭,覆盖着黄绿琉璃瓦。殿与月台周围有白石栏杆相围。八角琉璃殿于中央高高耸起,四周游廊附围,顶盖琉璃瓦件,翼角皆悬持铃铎。殿内置木雕密宗四面千手干眼观世音巨像,高约七米,全身贴金,相传为一整株银杏树雕成,异常精美。钟楼内存清朝高约四米的巨钟一口,重万余斤,有“相国霜钟“之称,为开封八景之一。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是大门。
熙熙攘攘的人流写就着此地的繁华与热闹,恍惚一看,以为身处繁华闹市中,哪是寺院该有的景象?
一路行去,吹拉弹唱、喝酒卖茶、古玩珍馐、珍禽奇兽等无所不有。
第二、三门皆动用什物,庭中设彩幕露屋义铺,卖铺合、簟席、屏帏、洗嗽、鞍辔、弓剑、时果、腊脯之类,是日用品百货市场;近佛殿则销售‘孟家道冠、王道人蜜煎、赵文秀笔及潘谷墨’等,是一个文化市场;两廊,皆诸寺师姑卖绣作、领抹、花朵、珠翠、头面、生色销金花样、幞头、帽子、特髻冠子、绦线之类,卖的是诸寺尼姑手工制作的工艺品;殿后资圣门前,皆书籍、玩好、图画、及诸路罢任官员土物香药之类,大致也是一个文化市场;后廊皆日者(占卜者)货术、传神之类,买卖的则是占卜算卦之人的用品。
也难怪宋朝的文人都喜欢逛相国寺。
苏重兄弟三人身处其中,宛如乡巴佬进城,对什么都感到新奇。这样拿在手中看看,那样拿在手中把玩一会儿------
“小兄弟,买一个吧,挺便宜的!”商贾忍不住推销起来。
“不买!”
小破孩硬生生地丢给正笑看着他们的商贾两个字。
商贾不气反乐。
“为啥不买呀,这小弓箭最适合小孩子把玩了!”
“兜里没钱,要不大哥哥送一套给我,等下次来时,再付钱给你。”
苏重大言不惭,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又卖起乖来。
商贾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小弟弟既然如此说了,大哥哥送一套给你又何妨。”说着站了起来,从货堆里取了一套新的小弓箭递给苏重。
旁边的十一二岁的少年看着有点迷糊,嘟嚷道:“师兄,您还真送啊!一看他们的衣着,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兜里没钱,不知道藏着掖着,还大言不惭地说出来,丢大人的丑------”
“你懂得什么?再说,我如何作为,还用得着你来唠叨?”
“谢谢大哥哥!大哥哥的好,我记下了,我叫苏重,不知大哥哥叫什么?”
苏重呲着牙,小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我叫周延,我旁边这位弟弟叫林冲,他本性纯良,刚才说了什么,几位别放在心上。”
周延表现得很谦和,一方面觉得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能如此大胆,且言语清晰严谨,心下大奇,视若神童,另一方面,观其同行的俩人,虽衣着朴素,举止却落落大方,且是胸有丘壑的书生形象,有了与之结交之意。
苏迨作为兄长,再不说话似乎说不过去。
“谢谢周大哥抬爱,我叫苏迨,是这小家伙的二哥;旁边的是我三弟,名叫苏过。我们这小弟惯会耍萌卖乖,周大哥不仅不怪,还无偿以弓箭相赠,让我等作为兄长的深感羞惭,可出门时匆忙,身上也就十文铜钱,不知够不够一套弓箭的钱?”
“苏家二弟这般就不好了,我已经将此弓箭赠予你家小弟,哪有再收钱财的道理?再说,此等小玩意,纯手工制作,只能用来哄小孩子玩乐而已,没有实际用途。”
“周大哥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只能代小弟再次谢过周大哥,我等住在西城,是为大苏府,倘若周大哥哪天得了闲暇,可以去找我们。今天领着小弟在相国寺一通转下来,竟忘了时间,肚子也饿了,得赶着回去,也好让家里大人放心。”
苏迨说着,已经迈步准备离去。
他们也确实饿了,囊中羞涩,也不知京城物价几何,是以三兄弟还饿着肚皮。
他不说不打紧,苏重、苏过都被相国寺丰富的物品所吸引,忘了兄弟三没用过午饭,零嘴也没有带。看来确实还停留在乡巴佬的习惯,京城的纨绔生活还得慢慢适应。
“苏家弟弟莫急,你家小弟年幼,最是饿不得,我既然当得你们的大哥,不如让我做东,请兄弟三吃一碗汤饼。”说着把小摊子一收,小布包丢给林冲,大布包自己拎着,推搡着兄弟三人朝相国寺外走去。
出了相国寺,行至州桥,选了一面摊。
汤饼即汤面。
周延叫了五碗鸡丝面,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完全一副武人的豪爽做派。
“苏家兄弟且坐,周大哥乃粗人,我这林冲小弟也一样,这里虽当不得饭馆,但好在味道好,料也足够,棚子也搭建得严实,苏家兄弟千万别嫌弃。”
“周大哥说哪里话?我们兄弟三也不过是进城没几天的乡下人,能得周大哥如此热情相待,已经受宠若惊了,哪还有嫌弃的道理?”
苏迨淡然一笑,苏过则抢着回了话。
面摊的老板手脚利索,片刻功夫,一碗一碗的汤面就端了上来,脸上的笑容也极其和善。
“客官慢用,还要什么,叫一声便是。”
为商之道,首先就是要笑脸待客。宋时的人已经掌握了其中的精髓。
第一碗先给了苏重,这时他已经搅拌着面条往小嘴里塞,苏迨看他辛苦,想要喂他,他也不让。
好歹我的灵魂也是快三十的人了,不相信对付不了一碗汤面。
苏重这么想着,也不用筷子挑了,只使劲扒动着面条,呼啦啦地吃了起来。连着吃了几口,又喝了几口汤,舔了舔嘴唇周边——味道还过得去!不过,比他的手艺还是差了一点。
小时候只有爷孙两,爷爷主外,孙子长到七八岁,除了上学,还可以监管爷爷的早餐和晚餐,假期里更是全包,什么洗衣、做饭、喂猪等等全是他的活计。也不是老爷子编排他,只是作为唯一的孙子,唯一的家人,风雨与共,舍不得自家爷爷太辛苦——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爹没娘的孩子更是如此。
吃了半碗,小肚子也快饱了,有点鼓鼓的,身上也多了些热量,便分了一些给白儿。想到林冲其人,不觉又嘴碎起来。
“林冲,是不是豹子头林冲啊?”
林冲埋头吃面,一碗面也快吃完了,只剩最后一点汤汁,意犹未尽。偶然听到一个小破孩直愣愣地叫自己大名,心里有几分不喜,再听他后面的问话,心里大奇,一时之间都忘了回话,只拿一双黑眼珠疑惑地盯着眼前的小不点。
“呵呵!真是神了!苏小弟从哪里得知我这师弟的诨名?”
真是豹子头林冲啊!
苏重的小心肝跳动几下,继而道:“他说话如此冲,不就是一头小豹子么?”
“呵呵!敢情苏家小弟还是有感而发,便能如此贴切地迎合了我这师弟的诨名,当真厉害!”
周延感叹之余,突然想到刚才苏家二弟所说的大苏,试探着询问:“周大哥冒犯追问一下,先前苏家二哥所说的大苏府,是不是苏轼苏东坡?”
其间,豹子头林冲狠狠地横了小破孩一眼,心里想的是:谁小了?难不成还比你一个可能没有断奶的奶娃还小了?这小破孩看着如此之小,应该很可爱才是,怎么一说话,就让人这么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