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战了么?”元煜坐在榻上,盯着从蒲团上缓缓站起的陆茧,语气担心。
她伤还未好,就在昨晚,他还听到陆茧在不停地咳嗽。
陆茧轻轻点头,目光落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一时有些恍然。
她还是拼到了最后,过半个时辰,就是决定自己命运的一战了:若成功,“解字宗”还可存续下去,自己也依旧自由;若失败,那么一切就由不得她了。
回首这些天的比斗,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够战到最后。她并不是天才,只因为门中无人才轮到她成了师父的首席弟子,靠着刻苦和坚忍终于在二十四岁到了炼神三层的境界。
她本想一生就这么烛火长伴,苦修而行。未曾想,先师暴毙,到如今,解字宗的命运全肩负在了她的身上。
“我要去看。”元煜坚定的话打断了她的恍惚。
她正要再次拒绝,就如同之前那般拿绳子将他捆住,抬眼却看到元煜眸中的一丝哀求,不禁迟疑了一下。
“外边危险。”她轻声道,并不如过去那般断然。
“这是你最后一战了,不管是赢是输,我都想亲眼看着。”元煜见她语气放软,快速说道,“还有,我身上已经没有血气了。不信的话,你感知一下。”
陆茧闻言一怔,这些日子她专注疗伤,除了给元煜送饭,倒真没观察过元煜的变化。听他这么说,便运起一丝神识,往元煜身上查看,果真如他所说,他身上原本泛滥翻腾的血气已没了踪影,现在的元煜,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少年罢了。
怎会如此?陆茧双目一眯,想起这些天元煜的疯狂状态也没有发作,只是老老实实地躺着,或就在这间屋子里走动。
是在那天跑出去,得了什么奇遇么?陆茧想着,眼神在元煜身上不断打量,神识不断探查,想要发现元煜身上秘密,却一无所获。
“看好了么?我没骗你吧,你不用担心我。”元煜等了一会,睁大眼睛与她对视,开口道,“总之,这下你没理由拦我了。”
陆茧沉默地和他对视,看到他眼里的哀求渐渐变成执拗,在心里叹了口气,松口道:“好吧,我去给你找件本门的衣服。”
随后便转身出门,也不看他脸上的喜色。过来片刻,陆茧捧着一叠衣物走回,到他面前说道:“换上吧。我先过去了,你等下便过来吧,万事小心,尽量别跟门中弟子说话,免得露陷。”
随后,她轻声将去往演武场的路线告诉元煜,中途又强调了一遍别与别人说话的事项。
“知道了,你今天怎么变啰嗦了。”元煜接过衣物,没好气地说了声,“我又不是小孩了。”
陆茧退后,看着他摊开那身衣服,放在身上比量,想再说些话,却不知说什么,终于将视线移开,转身出了门。
浣剑门的演武场今日很热闹,门内三宗弟子将小小的擂台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多久,宗门比斗最后一场便要开始了,而这两方,都是他们从未想到的人。
一个是解字宗的大弟子陆茧,她的晋级过程异常艰难,几乎每一场拼到了一身伤,每每觉得她要就此失败时,她却又顽强地从边缘爬回,最终战胜了每一回的对手。
还有一个,是惑字宗的陈栖,这人就更神奇了,在未参加比斗之前众弟子只当他是惑字宗的一个小辈,未曾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竟藏得如此之深,第一回便击败了掌门之子纪宁,随后砍瓜切菜,终至最后一战。
人群期待着最后一次比斗到来,不过他们的想法大多相似:无论怎么看,陆茧都没有战胜陈栖的可能。
“来了!陈师弟来了!”这时,人群中有一人高声喊道,抬手指向一处。
众人纷纷顺着看去,看到一具紫袍从远处向演武场缓步而来,最近的人群纷纷往两旁退去,给他留出一条通路。
这是他们对陈栖在之前表现出来的强大力量的尊敬。修行界,弱肉强食,你若强大,自然会得到尊重与敬畏。
陈栖走到人群前,嘴角轻笑道:“师兄师弟,不必麻烦了。“
说罢,陈栖足尖一点,紫袍飞起,翩然落在演武台上。
真是丰神俊逸,好不潇洒。不少人心中感叹。
“你们瞧,他换了一把剑。”这时,有一位浣剑门弟子惊讶地开口,一些人往陈栖腰间看去。
他过去都用的是一把木剑,仅靠这一把木剑便能连克强敌,这也是令众人敬服的一点。不过现在,他却换了一把华丽的长剑,此剑剑格椭圆,两侧微显桃红,如同女子脸上胭脂,被半镂空的精美剑鞘收着,露出一小截晶莹的剑身。
“他怎么换了一把剑,而且看这剑,竟像一把女子佩剑。”
“这你还猜不出来?这明显是给那解字宗的陆茧看的”那人未说完,忽觉鬓间一凉,几缕发丝被切断,落在了他的肩头衣衫之上。
“这位师兄,请你莫在说了。”演武台上的陈栖正笑着看他,那笑容怎么看都遍布着寒气,“可好?”
这人周遭的人群迅速让开,将他一人尴尬地留在中间,那与他对话的,便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好,好。”他忙不迭地点头。
陈栖这才移开目光,望着正对面看去,远处一个小点正从解字宗的清缘殿方向向此处而来。
陆茧来了。
她前头的人群纷纷让开,陆茧走到人群前,并不如陈栖一般翩然而起,而是向两旁依次谢过,慢慢从让开的缝隙中走入,单手一撑,跳上了演武台。
“陆师姐。”陈栖双手一拱,稽首道。
陆茧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的礼,也不说话,就在原地站着,静等比试开始。
几刻后,一抹白光从掌门大殿向此处而来,砸在演武台边上竖起的铜锣上。
比斗,开始了。
陆茧当先动作,右手捏莲花印,口中默念,演武台上渐渐起了水雾,接着越发稠密,将两人身影吞没其中。
“干什么啊!看都不让看!”底下一人不满道。
“说不定是怕自己很快输了,败相丢人,被咱们看到吧?”
“所以说,女子就是矫情嘿,哪里来的小子!“一人刚要应和,身形却被一只手往边上一推,步伐趔趄,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浣剑门青色门服的少年正往前头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少年回头抱歉道,“没想到你这么弱不禁风。”
身边的几人闻言笑出了声。
“小子你找打。”那人喝了一声,正要寻他麻烦,却见那少年往人群中一钻,倏忽间便没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