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的秋天,农业合作化运动开始了。对于几千年来一直习惯于“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中国农民来说,农业合作社既陌生又带有神秘色彩。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乎让全城关村的老少爷们、家庭妇女都有些寝食难安了。很多人都没心思干活了,不是东跑西颠地四处打听消息,就是凑在一起没完没了的议论、争论。
很多人认为,互助组和单干没有多大区别,土地和农具都是自个的,只是在生产上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互相换换工,既没伤筋也没动骨。更重要的是,都是自愿凑到一起的,全互助组的人差不多都是一个脾气和秉性,人和心马和套,即使有点勺子碰锅沿的事也好办的多。合作社就不同了,土地和农具不再属于自己的了,视土地如命的庄稼人一旦没了土地,就像没了魂一样,不仅有点舍不得,而且没了依靠,心一下子就悬起来了,没底了。几乎让所有的人都担心的是,一家人还有的闹矛盾呢,把全村的人都拢到一起,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什么样的人都有,各有各的脾气秉性,再加上一些横踢马槽的人,谁摆弄的了?能“合作”下去吗?别说过幸福生活,搞不好恐怕连西北风都喝不上。
在城关村,钱家不仅地多,而且地也比别人的好。钱有利虽然不会种地,农具却样样不缺。这还不算,自家不仅有买卖而且还有吃皇粮的,如果年头好闹个双丰收,如果年头不好还有工资撑着,城关村没有一家能能比得钱家的。正因为如此,钱有利经常在街坊面前吹嘘:“咱过的是啥日子?虽然和皇上他二大爷比不了,和县太爷比那可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说句不客气的话,就咱这日子,拿七品县太爷和咱换咱都不干!”他做梦也想不到,互助组成立了还没两年又要成立什么合作社了。在他看来,合作社比互助组还可恶,也是专门为那些既缺牲口农具又缺劳力的穷棒子成立的,不但对钱家一丁点好处都没有,而且,一旦入了社,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社员了,就成了一个啥也不是的小白丁了,不仅和那些穷得连裤子都穿不上的穷棒子平起平坐了,一切还都得听社长的,再也没人怕老子了。一个劲的骂,他妈的这些闹心的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老子来到这个世上后都他妈的一个一个地跟着来了,真他妈的要多倒霉有多倒霉。钱有利上火了,牙肿了嘴上也起泡了,白天坐立不安晚上睡不着觉,整天琢磨怎么办。经过苦思冥想,最后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来,要想保住自己原有的一切办法只有一个——把合作社的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钱有利急不可耐,立刻把自己想当社长的风撒出去了。
这时的钱老大已经退休了,失落感是那么强烈的冲击着他的心,满脑子都是一团乱麻,很多事情都让他很烦。钱老大自大来到这个世上,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沮丧过。
钱老大心烦不单单是因为要成立合作社了,更主要的是因为自己的地位和威望变化的太快了。新中国刚成立那两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威望和地位都大不如从前了。尽管心里很不舒服,可好歹还有一把工商联副主席的交椅为自己支撑着脸面,还可以利用副主席的权利做些修修补补的事,来维护钱家和自己的利益,最大限度地保持自己在全县尤其是城关村人们心目中的独一无二的形象。但是,自从退休以后又后退了一大步,几乎一落千丈。一夜之间,就像天塌了一样,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尤其是肚子里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人掏空了,就生了一个空壳了。让他更受不了的是,以往那羡慕、尊重、敬畏的目光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瞅自己。那眼光里,有不屑一顾、轻蔑、嘲笑、幸灾乐祸,甚至还有仇视。有的人不仅不再叫钱老爷子了。更有甚者,走了个对面,竟然像没看见自己一样,仰着头挺胸阔步地过去了。有一句话他最不愿意听——你再也别想高高在上了,你现在和咱老百姓一样了,除了还挣点工资外,也是个小白人了,没人再怕你了,以后还是好自为之吧。这话虽然没有人当面说过,可他总觉着有很多人在自己背后窃窃私语,让他的脸火辣辣的疼。他还时常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不是梦见自己掉泥坑里了,就是在漆黑的荒郊野外找不着回家的路了。晚上迷迷糊糊地睡不着觉,白天吃饭如同嚼蜡一点滋味也没有。如今刚好点,又要成立什么合作社,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一样,憋得喘不上气来。心想:如果自己还在位的话,除了县领导,自己肯定是最先知道这一消息的为数不多的人。可现在,甚至连小道消息都不如从前知道的早了。让他更不甘心的是,合作社一旦成立起来,主宰城关村的肯定是社长了,所有的事情都是社长说了算,所有的人都得听社长的调遣不说,全城关村的人都会像过去羡慕、尊重、敬畏自己那样羡慕、尊重、敬畏社长。而自己呢,犹如江河日下日薄西山一般,就剩下那么一点点死气沉沉的余辉了。更让他伤心的是,就这点辉煌,用不多久也将消失殆尽。人们会如同自己死了一般,很快忘记自己。每当想到这些,钱老大就凄惨惨地打不起精神来。所以,在刚退休的那段日子里,他哪里都不去,整天在家里喝酒睡大觉。后来,当钱老大想到大儿子的权利和地位依旧时,才稍微好了一点,脸上才又有了一丝笑容。
现在,钱老大和钱有利一样,想得最多的是如何保住钱家的利益和地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钱家退出历史舞台,让主宰城关村的大权旁落。自己虽然不行了,不是还有二儿子和那么多侄子吗,只要合作社领导层里有钱家的人,钱家即使不如从前了,也不等于钱家垮了、完蛋了。不过,让他头疼的是,钱有利既吃不了苦又不会种地,而且无德无能无才,干啥都是外行,根本不是当官的料。最糟糕的是,合作社的干部不是由上级直接任命的,是通过选举产生的。自己的儿子和其他几个侄子,无论是在解放前还是解放以后,由于一贯胡作非为、横行霸道,得罪了很多人,不少人都心怀不满甚至恨之入骨,除了自家人,外姓人到底有多少人能选自己的儿子,钱老大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怎么办?钱老大左思右想弄得头昏脑涨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来,咬了咬牙说:不管采取什么办法,哪怕豁上自己的老脸呢,也要让儿子进管委会。尽管委会可以,以什么名誉进管委会?进去以后干啥?社长必须是党员,肯定不行了。副社长必须懂生产能干,自己的儿子连互助组都搞不好,让他管生产领着干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啊。如果只当个一般的管委会成员,啥也说了不算徒有虚名,跟老百姓有啥区别?有啥用?又得能进管委会还得有一定的权利,干啥呢?钱老大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会计。会计虽然比不上社长和副社长的头衔耀眼,但是实惠。在某种程度上说,职务虽小可权利大。而且,一般人不知道它的重要性,往往忽视了这个看似不起眼不显山不露水的职务,容易蒙混过关。另外还有个优势,城关村除了自己没有人懂会计。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从现在起,手把手地教儿子一些基本知识,学上半个月,当个记账的会计也就绰绰有余了。别人就是想当会计,要想现学上哪学去?只能眼睁睁地瞅着。就凭没有竞争对手这一条,选上的可能性就有六七成了。如果在其他方面再下一番功夫,也就十有八九了。想到这里,钱老大长出了一口气,肚子不那么胀了松快多了。钱老大的心情刚好点,当听说钱有利要当社长的事后气得直跺脚:“狗肚子里存不住二两香油,蠢货,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大蠢货!就是想当,也得和老子商量好了再对外说啊!”钱老大发完脾气后再一想也有些许欣慰,尽管儿子做事他莽撞,但是,毕竟开始想事了,而且想到点子上了。以后自己再勤指点指点,没准还真能成材呢。钱老大又觉着大有希望了。
这时,钱老二也急得像猴子吃了辣椒一样——抓耳挠腮。钱老大刚想出点名目来钱老二就来了,进了屋就喊:“大哥,马上就要成立合作社了,你说咋办啊?”
“还能咋办,咱们不仅要入社而且还要表现的积极一点。”
“为啥啊?难道不入社还能强拉硬拽吗?”
“你呀你呀,从来不动脑子!你好好想想,大哥好歹也当过工商联副主席,虽然退休了还照旧拿工资,在这件事上,你大哥要是不入社,就等于对人家说,你大哥的觉悟还不如一个普通老百姓的觉悟高呢,上面将咋看你大哥?你大哥哪来的脸见上级领导?还有你大侄子,他不仅是国家干部,而且职务也不低,咱要是不入社,领导会对他能不产生想法吗?他还想不想进步了?要是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他的前程,不仅他完了,一旦咱们钱家没了他这棵大树,咱靠谁去?谁能给咱钱家撑腰?如今我退休了,从今往后,咱们钱家的好坏就全指望他了,咱不仅不能影响他,还得连吃奶得劲都得使出来保他,往上推他,你明白吗!”钱老大说完叹了口气。
“大哥,你这一说俺啥都明白了。大哥,咱们钱家在城关村,历来都是呼风唤雨说一不二,如今咱哥俩虽然都老了,你不过是退休了,还没有虎落平阳,就有很多人开始斜着眼瞅咱了,一旦成立了合作社,管委会里再没有咱的人,谁还会把咱钱家当回事?如果和咱不对付的人掌了大权,还有咱的立足之地吗?咱可就惨了!小鸡临死还蹬打蹬打腿呢,咱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啊?说啥也得在合作社里给孩子们弄个一官半职的!眼下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得赶紧想个办法,晚了就不赶趟了!”
“你们在说啥呢,啥不赶趟了?”钱老二的话音刚落钱有利也来了。
“除了成立合作社的事别的还能有啥说的。眼下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二叔都快急死了,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了,这不,赶紧跑来和你爹商量咋办好呢。”钱老二唉声叹气地说。
“不用着急,俺早寻思好了,只要把合作社的大权弄到咱钱家的手里,咱还是城关村的老大!”
“你说的没错,可是,你想过没有,社长、副社长的权力最大,咱们钱家人虽然不少,你瞅瞅,哪个是当社长或者副社长的材料?要想把社长或者副社长的权力弄到手谈何容易。”
“怎么没有?有财、有旺不行,有成是个废物,难道俺也不行吗?”
“你?恐怕…不行吧,你爹还差不多。可是……”
“我爹?他都多大岁数了,还能干得动吗?再说了,他都退休了,谁选他啊!反正俺已经下定决心了,当不上社长就当副社长,反正不能当末拉子。当个连屁都不如的小末拉子,说了不算不说还得任凭人家摆布,没意思。”
“你以为当社长、副社长就像从自己兜里掏东西一样容易啊?你也不想想,七十二行你哪一样行?你是当官的料吗!城关村比你强的人有的是,八百年也轮不到你!”钱老大瞪了儿子一眼气哼哼地说。
“你咋净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家的威风呢!别人还没咋地呢你倒先看不起俺了,你凭什么说俺不行!”
“凭什么说你不行,你行不行你自己还不知道吗!还用得着爹说吗!你自己也不掂量掂量,互助组才几个人啊,又都是亲戚朋友你都没搞好还想当社长,城关村的人都是傻子啊?别做梦了!”
这是钱老大第一次如此严厉也如此实事求是地说自己的儿子,钱有利气得翻了翻眼,张着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互助组没搞好能全怨俺吗?他们都不好好干俺有什么办法,只好散伙了。”
“你是老鸹子落到猪身上——光看到人家黑看不见自己黑!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弯弯肚子偏要吃镰刀头子,能把互助组搞好吗?自己本来没本事,心却比天高,自找难堪!”
“别人还没说俺啥呢,你倒把俺说的连一文钱不值,有你这么当爹的吗!俺问你,你咋知道别人不选俺?就算别人不选俺,咱自家人和亲朋好友,总不能都胳膀肘往外拐选别人不选自家人吧?再说了,不管行不行总得试试吧,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社长的位置抢走了连个屁都不放吧!”
“试试?那是试试的事吗?不是当爹的看不起你,社长是那么好当的吗?啥时候刮风下雨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多大本事还不知道吗!你总以为自己不错,你知道别人都咋看你吗?别说别人,就是本家子也不一定都选你!再说了,你不是党员,你能竞争过杨占全和张忠良吗?上级是干啥的,是聋子耳朵摆设!你也老大不小了,咋到现在还整天稀里糊涂的呢!你再看看你这些年都干了些啥,除了没抽大烟,别的你啥没学会?啥事没干过?整天吊儿郎当的,还不如混世魔王呢!爹当年要是和像你一样,咱家能有今天吗!”钱老大也火了。
“你看你,你发啥疯啊!人家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还让人家说话吗!俺知道,你已经退休了没啥章程了,说话不好使了,没咒念了,所以俺压根就没指望你!你不行了,不是还有俺哥吗,他要是给县里打声招呼谁敢不听!”
老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钱有利的话虽然不多,句句都是钱老大最忌讳的东西别人说倒也罢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竟然揭自己的伤疤打自己的脸,简直比那些恨自己的人还混账,钱老大不由得勃然大怒。
“你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是不是!你要是有章程,压根就别指望老子!这会儿老子退休了你来能耐了,你有什么能耐拿出来让老子看看!告诉你,别看老子退休了,老子要是撒手不管,你不仅啥也不是,让人家非把你踩泥里不可!”
“你看你又火了,俺也就是顺嘴说说,根本就没那个意思,俺不指望你指望谁啊?好了,别生气了,真是小小孩老小孩…唉,俺又说错了不说了,还是说正事吧。”钱有利知道戳到老爷子肺管子上了,赶紧赔礼道歉。
“有利,不是爹爱说你,你知道你都多大了吗?你办过一件漂亮事吗?你是好主意一点也没有,馊主意倒是现成的,张嘴就来。爹问你,让你哥给县里打招呼,你哥咋说?说俺弟弟想当社长,你们都要帮帮忙,一定要让他当上?你要是你哥,你能张开口吗?你再想想,这些年你胡作非为惹了多少事,要不是那些当官的都怕得罪爹和你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能有今天吗?早进笆篱子了!你知道吗,如今爹退休了,你哥是咱钱家唯一的一棵大树,从今以后,咱们钱家全指望你大哥这棵大叔乘凉了。常言道,打狗还的看看主人呢。只要你哥不倒,不管是谁,想找咱钱家的别扭跟咱过不去,都得好好掂量掂量!都得好好寻思寻思是个啥后果!一旦你哥倒了台子,你就是给人家提鞋恐怕也没有人用你!一定要记住,你哥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不管干啥,都要学会丢卒保车,宁肯牺牲了你也不能牺牲你大哥。千万不能干,不但帮不了你哥的忙,反倒给你大哥添乱子帮倒忙的事!”
钱有利吧嗒吧嗒嘴,似乎明白了一点,没有再犟嘴。钱老大瞅着儿子心想:你说你有多蠢,蠢的都快赶上猪了!唉,事到如今怪谁啊,都怪自己当初没有好好教育你管束你,自己酿的苦酒只好自己喝了。话又说回来了,你让老子喝点苦酒倒也罢了,可千万别给别人挖坑结果把老子埋了。
“大哥,小孩子说话嘴上没把门的,跟他们生气生的过来吗,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钱老二犹豫了犹豫又接着说道:“不管咋说,咱绝对不能杀猪不吹——蔫退了!就是使出吃奶的劲来,也得和他们斗一斗!不然的话,他们会认为咱不识数啥也不是,把咱当案板上的肉,想咋割就咋割,想割哪块就割哪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还没有到那一步,就是再不济,哪怕就剩下空架子了,也比他们合在一起的骨头架子大,借给他们一个胆,他们也不敢不买咱的账!”说到这里钱老大又精神起来。“咱俩都老了,那几个小子也成不了啥气候,也只有老二了。哥想想来想去,咱既不能和人家争社长也不能争副社长,即使争也争不来。”
“那怎么办?”
钱老大虽然没有当过正经八百的政府官员,可深谙政界权钱交易的利害和各种各样的内幕,决定施展自己的这方面的才能。
“一把手的位子连想也不用想了。副社长的权利有限,主要是领着干活,挨累、挨骂、得罪人费力不讨好,连个保管员都不如,当不当的没啥意思,大哥的想法让有利当会计。”
“啥,当会计?会计算什么官?不是自己扒拉算盘珠子,就是让人家把自己当算盘珠子扒拉过来扒拉过去,有啥意思!”钱有利觉得钱老大的想法太可笑了,比自己的主意还馊,不过,他没敢说。
“会计看上去官不大也没啥权力,整天除了巴拉算盘珠还是扒拉算盘珠,你知道其中有多少奥妙吗?它的实权在哪里吗?”
“啥事让你一说就悬乎了,有啥实权?有啥奥妙?俺咋没看出来呢。”
“你的眼睛是啥眼睛?鼠目寸光只能看一扎远!脑子是猪脑子,啥也不懂!能看出啥来!会计这顶帽子虽然不大,他掌握的是财权!你知道都管些什么吗?合作社里的钱、粮、社员们挣得工分、分粮分物都归会计管,凡是与钱、物有关的事都得经过会计的手。用过去的话说,会计就是城关村的‘大内总管’!就像皇宫里的大太监一样,不管你是啥官,也不管你是几品大员,谁不巴结大太监?合作社里的正社长也好副社长也好,无论干什么事——尤其是见不得人的与钱和物有关的事,瞒得了别人瞒得了你吗?一旦他们有什么把柄攥在你手里,他们敢惹你吗?不仅不敢,还得怕你敬着你。另一方面,不管有啥外快和好处,有他们的就有你的。甚至他们没有的你照样有。至于社员,谁敢得罪你?谁不巴结你?会计不仅权力大,而且,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你又是个不能出大力吃大苦的人,有些农活想干就干,不想干找个理由就躲过去了,这样的好事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说,还有比当会计更实惠的吗!”
“我也不懂会计啊,那干的了啊?”
“你能把人活活气死!干别的你的脑袋转得比谁都快,一遇到正事就成了尿罐子了!爹是干啥的?你不懂爹可以教你啊!这是你唯一的一点优势,他们即使想和你争,靠啥和你争?你必须好好地跟爹学,选举之前必须学个八九不离十。不然的话,爹就是想替你说句话都找不到理由,都不知道咋说。想不想当会计,能不能当上会计就全在你自己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钱有利听了钱老大描绘的美好的前景,又不由自主地飘飘然了,就好像自己已经当上会计了似的,呲着牙嘿嘿地笑了。钱老大看了看儿子心里暗自说:你看你那笑比哭还难看!你哪管有爹的一半的章程爹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惜,你没有一点地方像爹,让爹不得不纳闷,你到底是谁的儿子。钱老大无可奈何地晃了晃脑袋叹了口气。
“爹说的这些话只能在家里说,对谁都不能提,爹的意思你明白不明白?”
“你也太小看人了,俺不傻,哪能连这点事都不明白!”
“有利,你知道近几年为什么有些人敢和咱对着干吗?是为因为时代不同了!如今爹已经老了,也没几年活头了,将来怎么样就全靠你自己了!从今往后,你要长点记性和心眼。以后,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吊儿郎当的了。要学会动脑子,凡事要三思而后行,稳稳当当的地去做。不能事情还八字没一撇呢,就张牙舞爪地在人面前显摆。常言道:咬人的狗不漏齿。要学会不动声色。无论心里在想啥,是咋打算的——哪怕是想杀人,都要让别人看不出来。才能做到即便是真的杀了人,别人也不会怀疑是你杀的。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才能打败对手。该说的话爹都对你说了,能不能记住,按不按照爹说的去办,全在你自己了。如果你不听爹的话,一旦翻了船,要想再翻过来,可就难了。”
“有利啊,你爹说的没错,可别这个耳朵听从那个耳朵冒了。你啥也别想了,想什么办法,咱也得把会计这个位置弄到手。只要你能当上会计,虽然城关村不是咱一家的天下,凭你手里的财权,不仅自家的事好办多了,对那些不对付的、反对你的,时不时地给他们来个杀鸡给猴看,他们不管你叫钱二爷也得叫你钱总管!”钱老二眉飞色舞笑嘻嘻地说。
“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的事昨办?”钱有利嫌钱老大和钱老二唠唠叨叨地没完没了,不耐烦了。
“县官不如现管,你能不能当上会计,杨占全是个很关键的人物。杨占全虽然是上面派来的,但是,他在城关村无亲无故,在县里也没有多大的靠山,处于孤掌难鸣的之中。无论眼前还是往长远里看,要想当上社长并站稳脚跟,他肯定急于办成两件事:一是找靠山。他两眼麻黑,在县里找靠山并不容易,对咱来说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咱可以把你哥这张牌亮出来,他肯定会上钩!二是想找几个能帮他一把的人,也就是说找几个贴心的人。除了爹和他好好唠唠外,你也要主动地靠近他,双管齐下,把他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跟他来个互相利用,他借咱的势力咱用他的权力,各得其所。”
“谁知道他是咋想的,他能听咱的吗?别弄个剃头挑子一头热,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还不够丢人的呢。”
“爹是走过来的人,上至皇帝下至官府的小衙役,那一个不是一爱权、二爱财、三爱色、四爱听恭维的话,他杨占全也不是不食烟火的神仙也不例外。不是爹小瞧他,他也想巴结咱,就怕咱不搭理他呢。不过,凡事的讲究个方法,既要做得滴水不漏,也要不卑不亢。也就是说既不能太主动了也不能坐那等着人家来找你。该拉下脸的时候得拉下脸来,该放下架子的时候也得放下架子当回三孙子,不能事事都得自己占上风,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眼下,一不要得罪他呛着他,无论啥事都要顺着他捧着他;二要经常请他喝点酒吃点饭看看戏,瞅准机会再给他送点礼。总之,要学会套近乎,要让他觉得你是个知心的人、可信的人,把你当做他的人,一来二去就无话不说了,他的权力也就变成你的权力了。当然,这些都得在背后做,不能大张旗鼓的满大街吆喝。并且恰如其分、自然,不露声色。”
“过去都是他们巴结咱,现在让俺顺着他还得给他送礼,凭啥,这种事俺干不了!”钱有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地。
“你看你,还不到抽袋烟的功夫,就把老子刚才说过的话全忘脑后去了!你知道人和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吗?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像做买卖一样,谁都想赚谁都不想陪,都各为各的利益。到底谁赚谁赔就看谁更精明了。谁精明谁就赚了,谁呆头呆脑的就让人家蒙了、赔了。又想做婊子又想竖牌坊,哪有那么好的事!无论做啥事,都要先弄清楚哪头轻哪头重,该赔的时候就得赔,就是伤筋动骨也认了;该赚的时候,一分一厘也不能让!当年勾践怎么样?为了东山再起,不得不卧薪尝胆。大丈夫要做到能屈能伸,不然一事无成。当然,爹也不是让你死皮赖脸地去巴结他,一定要把握好尺度。比如说,应该当面做给别人看的时候必须当面做,有什么情况了该通风报信的时候就得通风报信,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对他是真心的。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必须背后做。背后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他知,别人上哪知道去?就是丢点人也没啥。老话说得好: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逮耗子还得弄个油纸捻呢,你不出点血,不给他点甜头、不给他抬抬轿子,想空手套白狼,杨占全有那么傻吗?他能相信你吗?别说你,为了让你当上会计,爹也准备豁出这张老脸,明天就去找杨占全和上面的人,想什么办法也得让你进管委会当上会计。”
“好了,别说了,俺明白了。不过,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啊,别舍了孩子也没套住狼,逮不住耗子也白搭油纸捻,弄了个狗咬猪尿脬空欢喜!”钱有利对钱老大说得话既没有完全听懂也不完全赞成。
“混账东西,你说啥呢!你爹啥时候干过没把握的事?你爹虽然无职无权了,秦桧还有仨好朋友呢,何况你哥还在,不看增面卡佛面,不信他们不买帐!”
有人想让李文翰当社长或者副社长的事钱有利也听说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无论从哪方面都竞争不过李文翰。一旦李文翰进了管委会,有他盯着自己,自己要想随心所欲就难了。还有另外一种更可怕的结果,自己别说当会计甚至连管委会都进不去,将来不得不受李文翰的管制,这也是他这几天最闹心的事。
“爹,有人想让李文翰当副社长,他的互助组搞得好,手底下又有一帮人,选上的可能性都很大。如果他进了管委会,有他盯着俺,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咒念了!”
“大哥,老二说的说没错!他要是掌握了合作社的生杀大权,咱们钱家可就遭殃了!”钱老二说。
“凭心而论,李文翰虽然没念过几天书,但他很聪明,他实际的文化水平要比你高得多。只可惜,此人具备当官的才德却没有当官的野心和缘分,你们不用担心。”
“他要是从中捣乱呢?”
“爹虽然没有直接和李文翰打过交道,但是,他的品行爹还是知道的,他是不会干那种事的。再说了,钱家这么多人,他还不至于熟视无睹、明目张胆地和钱家作对。其他的事你就别想了,马上去办一件事。”
“啥事这么着急?”
“城关村不就是几百口子人吗,你们哥几个闲着没事挨家挨户地走走,事先打打预防针,告诉自家人不许选李文翰,再对有些人适当地施加点压力,这样一来,即使李文翰想进管委会,有些人也想选他,他也休想超过半数。不过,打预防针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来硬的。一句话要见机行事,要讲究讲究方式方法,要有耐心、要心平气和、要善于套近乎,看人下菜碟,软的不行再来硬的。实在不行就采取售卖的办法给点好处——比如钱,千万不可胡来。记住,无干啥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能不管不顾的,想干啥就干啥、想说啥张嘴就说。爹刚才对你说的话不准你对外人说,哪怕是自家人也不行!记住了吗?”钱老大为防万一又说嘱咐道。
“哪能给他们钱呢!一旦把钱给他们了,到时候咱又不能一个一个地看着他们,万一他们不选咱,结果闹了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钱不是白花了吗,不能干这种傻事!”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有见钱不眼开的,哪有见钱不捡的,哪朝哪代没有花钱买官的?现在和过去有所不同,不仅要往上送还得给下面一点好处。说白了,给投票的人一点好处,这叫花钱买选票。你放心吧,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无论是当官的还是那些穷的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没有不要的也没有敢糊弄咱。再说了,咱有一点谁也比不了,缺啥也不缺钱,就是有那么个八的不投咱的票也没关系,就当打水漂玩了。再说了,投的这点钱,只不过是先让他们给保存几天,羊毛出在羊身上,一旦当上会计回来的恐怕远不止这些,而且小何流水源源不断。”
“俺心里总是没有底。”
“你瞧你那点出息,一会儿尾巴翘天上去了,一会儿跟霜打的菜一样蔫头耷拉脑,你有啥没底的?只要把爹说的这些事做好了,选举的时候,他李文翰休想超过半数,非落选不可!翻咱呢?上有人在暗地里做工作,下有杨占全和你们弟兄帮你,会计不是十拿九稳的吗,又啥好担心的?爹说的这些话不准你对外人说,哪怕是自家人也得分是谁,记住了吗?”钱有利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爹不得不再唠叨几句,咱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你一定要在大伙面前树立一个稳稳当当、和和气气、有礼貌的好形象。”钱有利面露难色。“这件事你就是装也得装几天!”
“听了大哥的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大哥,别的二弟干不了,要说拉拢人和吓唬吓唬那些胆小如鼠的人,二弟可是一把好手,全金县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再说了,你都能把脸皮豁出去,二弟的脸皮值几个钱,有舍不得的!以后凡是你不便出面的事都交给二弟办好了!”钱老二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爹,有些话你说的有道理,有些话…俺觉得你的胆子似乎越来越小了,有点怕事了,老这样下去可不行,会误事的。”
“你懂个屁!爹吃过的咸盐比你吃的粮食都多!过得桥比你走过的路都长!爹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早已经是全县有头有脸的人了!你也不好好看看你自己,除了会在大树底下乘凉还会干啥!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你可以把爹的话当耳旁风,但是,一旦出了事可别说爹心狠不管你!”
“有利,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听你爹的,你爹咋说咱就咋办!”钱老二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这么爱发火,也不知道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觉得到了该走的时候了。“大哥,我现在就去办,你就等着瞧好吧。”
钱老二从钱老爷子家出来就走东家串西家忙起来。这回钱老二可不同寻常,变得格外聪明,不管到了谁家,先是叔叔大爷、七大姑八大姨的套一阵近乎然后再说正事。而且,不管人家欢迎不欢迎愿意不愿意听,都死皮赖脸地说个没完没了,直到把人家说的不难烦了,不得不答应了为止。
钱老二走后,钱有利也赶紧找钱有财去了。找到钱有财后,让他赶紧把自家弟兄都招呼自己去。
“二哥,招呼他们干啥,又有啥事了?”
“当然有事了,没事招呼他们干啥!”
“啥事啊这么着急?”
“你咋这么啰嗦呢!一会儿就知道了,叫他们都赶快来!”想了想又说道:“一个也不能少!”
钱有财一看钱有利不仅像火燎了屁股一样着急,而且还急赤白脸的,怕再被钱有利没鼻子没脸地呲打一顿就没有再问,连跑带颠地走了。没多大工夫,钱家的哥们就都来了。钱有利一看都来了,咳嗽了一声,挺了挺胸铺,慷慨激昂地讲起话来。
“今天把大伙招呼来没有别的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马上就要成立合作社了,将来合作社能不能搞好暂且不说。有一件事必须弄明白了!咱们钱家在城关村不仅是大户,而且,土地和农具也最多最好最全。说心里话,把土地和农具都交给合作社,二哥舍不得也不放心,恐怕他们种不好庄稼,打不多少粮,白白地浪费了地。更主要的是,咱们钱家是什么人家?是金县有名的大户!多少年来,都是咱们钱家左右着城关村!成立合作社以后,如果合作社管委会里没有咱们的人,不管啥事都是他们说了算,他们想怎么摆弄咱们就怎么摆弄咱们,你们说:咱们都成了啥人了?都成了给他们打工的了!到那时候,城里城外的人都得笑话咱们钱家没人了!这几天俺一直在琢磨咋办,最后终于想明白了,要想保护咱们钱家的利益,要想将来不吃亏,合作社管委会里必须有咱钱家的人!”
“那当然了!没有咱的人,咱就把合作社给他搅黄了!”钱有财洋洋得意地说。
“胳膊拧不过大腿。大势所趋,想把合作社搅黄了是大白天说梦话,谁也没有那么大的章程。唯一的办法,就是得想办法在管委会里。”
“二哥,你不是把要当社长的风都撒出去了吗,还要干啥?”
“老爷子不同意。”
“不当社长,还得弄个有实权的职务,那…当啥啊?”
“当然哪个权力大弄哪个呗。二哥问你们一个问题,合作社里谁的权力最大?”
“那不是明摆着吗,当然是社长了。”
“除了社长,谁的权力最大?”
“副社长呗。”
“不对,第二位的是会计。”
“会计的权力就是扒拉算盘珠子,他有啥权力啊?干嘛要当会计,要干咱就干社长!”
“你啊,不管啥事从来不动脑子,从古至今,人们看中的和朝思梦想的就两个字——权、利!能当官的当官,当不上官的就想办法去捞取金钱财富!很多人的眼睛都盯着第一把交椅,认为谁坐在第一把的位置上谁的权力就最大。社长的权力是比会计的权力大,但是,风险也大。操心费力、得罪人还不一定能捞到好处。会计看上去官不大,可他是合作社的大总管,无论啥事都瞒不了也离不开他。无论是社长、副社长还是社员,几乎所有的人都有求于他,都得高看他一眼!你们都想想,不管合作社有啥好处,能没有会计的吗?不管有啥好事,有社长的就有会计的。更主要的是,亲亲朋友还都能借上光。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二哥想好了,咱钱家可以不当社长、副社长,但是,会计必须是咱钱家的人!只要财和物掌握在咱的手里,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合作社!不过,要想当会计就必须先进管委会,管委会的人都是经过选举产生的,能不能选上就不好说了。这可是关系到咱们钱家的前途命运的大事,把你们都叫来就是商量商量如何才能把咱自己的人选上!我说的你们都明白吗?”钱有利神采飞扬,把刚才憋在肚子里的气总算放出来了。
“明白,连这点事都弄不明白不是白活了吗!”
“以后不管干啥,要多动动脑子。别一说当官,也不管有没有好处、扎不扎手就捡大的摸,以后学着点!”
“这是俺的老毛病。俺也想向你学习,可是,俺的脑袋也就是比尿罐子强点,啥东西都装不进去。何况有二哥在前面领路,俺跟着走就是了,费那个脑筋干啥。二哥,俺们兄弟几个都不是当会计的料,你比俺们几个聪明,文化又高,你当会计最合适不过了!”钱有财不但没生气反倒很高兴。
“那好吧,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从今天开始,你们都要到各家走走,动员他们,选举的时候都投二哥一票。另外,听说王振岭、大成、冬子撺弄了一帮人想让李文翰当副社长。李文翰可是咱钱家的死对头,他要是上去了,咱钱家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所以,不管采取啥办法,要让李文翰知难而退;让王振岭、大成、冬子他们几个打消选李文翰的念头。要让他们知道,谁要是选李文翰就永远别想好!”
“你放心吧,哥们就是头拱地也要让你选上!”
“二哥,这样做不太好吧,人家会说闲话的。”钱有成说。
“说闲话,说什么闲话!这件事不仅关系到咱们钱家眼前的脸面,也关系到咱们钱家未来的命运。俺之所以连脸皮都不要了去争这个会计,还不是为了大伙吗!偷鸡还得搭上一把米呢,又想当婊子又想树牌坊,哪有那么好的事!想捞好处占便宜就别怕丢人,怕丢人就不要想好事!你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没人强求你!我就纳闷了,不管干啥事,你为啥总和这帮人唱反调?你还是钱家的人吗?俺先把丑话搁这儿,谁不愿干都可以,但不准干吃里扒外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如果让俺知道了,谁干了对不起钱家的事,可别说俺不讲哥们情分!”
一看钱有利火了,其他人谁也不敢说话了。
“二哥,哥们都不是糊涂蛋!这不是明摆着吗,你要是当上会计,不仅咱钱家脸上有光,而且,啥好事能少了咱兄弟们的!放心吧,大伙绝对不会干那种不分里外拐的混账事!有成年轻,你别和他一样。”钱有财赶紧出来打圆场。
“二哥再说一遍,要挨户挨户的走。除了李文翰、王振岭、大成他们几家,一个也不许落下!另外,谁也不能像走马灯一样应付应付了事,也不能雨过地皮湿,要实打实地把事弄牢靠了!另外,要讲究点什么…”
“策略!”
“对,策略!千万不能干偷鸡不成饭蚀一把米的事!”为防万一,钱有利不得不又嘱咐了一遍。
“二哥,你也太谨慎了,不是兄弟吹,咱只要把风往外一撒谁敢不听?他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鸡蛋砸石头!”
“过去二哥怕过谁?这件事不同往常,别人倒也没啥好怕的,像王振岭、大成、冬子都是有勇无谋的二百五。李文翰就不同了,他不但能说会道,而且像石头一样死硬死硬的,一旦捣起乱来,不但有人听他的,你还拿他没办法。何况,他这两年又没少拉拢人。尤其是他们互助组的人,都像一家人一样。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再笼络一些人,鹿死谁手也不好说。另外,光背地里做工作不行,为了防止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选举那天一定要对那些不可靠的人盯紧点,千万不能被人家当猴耍了。还有,嘴上都要有个把门的,咱们哥们在一起说啥都行,在外人面前一定要想好了再说,不能让李文翰他们抓住咱们的话把,挑出咱的毛病来。”钱有利就好像吃了灵丹妙药一样,一下子就变聪明了。
“二哥,放心吧,等选举那天,俺哥几个往人群里一站,专门盯着那些三心二意的人,让他们即使想耍花招也没机会!”
“如今已经不是咱哥们过五关斩六将的年代了,眼下虽然还不至于走麦城,可也不是咱想咋地就能咋地的。好了,小心无大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成败在此一举,千万不能大意失荆州啊!还有一件事必须牢牢地记住,当会计的事你们知道了就行了对谁都不要说,不然的话。一旦走了风就会打草惊蛇,就会带来很多的麻烦。谁要是说出去,就拿谁是问!”
那几天,钱家的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个个就像饿狼寻找猎物一样在村子里串来串去。拉拢不行就威逼、威逼不行就利诱,凡是能用上的手段都用上了。
一些老百姓尽管十分厌恶钱家的所作所为,但是,大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装作没看见。当找到自己的时候,有的出于无奈,有的害怕钱家报复,都只好答应投钱有利一票。也有人觉得钱有利太卑鄙了,为了当官,竟然连廉耻都不顾了,采取下作的手段抬高自己压制别人,表面上虽然哼哈地答应了,心里却另有打算。
钱老大也是不遗余力,上上下下地蹿腾,钱、权并用,终于让钱有利当上了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