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的时候,何文宁满头大汗的从炕上坐了起来,他手上拿着蒲扇来回猛力的扇了几下。
总觉得更热了……
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把蒲扇随手往炕上一扔。
娘的,不睡了,什么破天儿,都不让人睡个好觉。
“小珍儿!小珍儿!给我端杯水来!”
他索性下了炕,抓起仍在柜上头的衣服穿了起来,一边穿,他一边叫着媳妇的小名儿。
“小珍儿不在~”
屋门口一半大的小子贼不溜秋的探出头来,学着何文宁的调调,回了那么一嗓子。
“混小子,你给我过来。”
何文宁穿好了衣裳,紧了紧裤腰带,他冲门口的小子走了过去。
见苗头不对,何乐赶紧缩回头去,准备走为上策。
可惜如意算盘打得好,腿脚动作不如爹。
“pia”
何乐的后脑巴子被他爹何文宁狠狠的就来了那么一下。
“臭小子,你妈的小名儿也是你能叫的?我看你这几天就是皮痒的厉害。你妈呢?上哪去了?”
“还能哪去?这还用说?自然是打麻将去了白~”
何乐揉着脑袋,没好气的回道。
“嘿我那个臭娘们,成天到晚屁事不干,就知道打麻将。改天我非得……”
何文宁听了儿子的话,嘴里开始骂骂咧咧数落起自己媳妇儿的不是来,说到兴头上,他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他叉着腰问何乐:
“你妈走时候做饭了没?”
“做了,在锅里呢。”
何文宁转身出了屋子,下了台阶,拐到院里盖的另一个屋子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何乐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
掀开锅盖,锅里盛着一大盆中熬好的棒子渣粥,旁边还有一盘子切好的咸菜。
何文宁没好气的把锅盖扔到了一边。
“又是粥,成天到晚的也就会熬个粥。”
“家里又没别的粮食,想炒个菜也得有钱买啊,你成天在家懒着,我妈说家里揭不开锅了,买不起菜吃。”
“嘿,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没钱她哪来的钱去打麻将,还我成天在家懒着,前几天谁他娘的下地种田去了我,老子当初就是心疼你没让你去下地干活,看把你给惯的,敢当老子的面说老子不是了!”
何文宁把手一扬,作势又要去打何乐的脑袋,何乐早有准备,一个弯腰,这个巴掌就让他躲了过去。
“下田种地也就再多几袋子玉米棒子的事,又赚不来钱~”
“你个兔崽子,今天非得打得你嗷嗷叫不行!”
见何文宁的巴掌没打到,何乐嘿嘿一笑,身子往门外走,临了逮到个空他又刺激了何文宁一句,把何文宁气的,抬腿追着何乐满院子的打。
正当两人不停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时候,院子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刘素珍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进院就张嘴大叫:
“二宁子,二宁子!你快起来啊!今儿个三儿他们一家回来啦!”
二宁子,是何文宁的小名,跟何文志的三儿一样,打小儿村里的人就是这么叫他的。
“瞎嚷嚷个什么劲,没看我早起来教训这混小子呢吗?三儿回来就回来,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嚷嚷那么大声,生怕别人听不到你能嚎是不是?”
何文宁站住脚,瞅着门口的刘素珍就没个好气的开始数落。
刘素珍是个好脾气的,尤其是,她从来不会跟何文宁硬着来。
她缩了缩脖子,站在大门边上,有点讨好的笑着,刘素珍也不问何文宁为什么要打儿子,只是说:
“乐儿现在可是大了,你不好像小时候那么大他。”
“哼,他敢跟老子没大没小,我就得把他打出层皮来不可!”
何文宁嘴上这么说却没有再追何乐。
这次刘素珍在一旁没有说话,何乐趁这个机会赶紧跑到刘素珍的后面。
何文宁看着眼前这娘俩,俩人像两只可怜的大白兔子,正用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哼,臭小子,长这么大别的没学会,装无辜的样子倒跟他妈学了个十成十。
可偏偏他还就是吃这套!
呸!
何文宁在心里狠狠的呸了自己一下。
他蹲下身儿,从裤兜儿里掏出盒烟来,拿出来一根儿,叼嘴里,用打火机点上。
烟就从烟头上冒了出来。
他斜着眼瞅了刘素珍,这次语气好了点儿,他问刘素珍:
“你不是去打麻将了吗?怎么知道三儿回来了?”
一见丈夫问起,刘素珍就知道他那火儿下去了,她拉着儿子的手,三步两步的凑到了何文宁的面前:
“这事儿不光我知道,现在村里几乎都传遍了!三儿这次回来,可是发大发了!开了辆轿车回来,他们说那车老贵了!叫什么来……桑什么纳来着。”
“桑塔纳!”
何文宁替她说了。
“对对对,就是这名!后面还带个什么2000,说是新出的,价格要比普通的贵!”
“那车可了不得,没个十几万下不来。这么说,三儿真的发了?!”
“千真万确,我听娃娃姐说后,特意跑过去看的!我到的时候,三儿他们正在老宅的门口根爸妈亲乎着呢!我可亲眼看到那车了!红色的,可气派,老喜庆了!就在那土坡下面停着呢!我没敢上前,看到后这不就忙干着往家跑通知你来了吗。”
见何文宁还是一幅不太相信的口气,刘素珍赶紧又具体的描述了一下。
这一回,何文宁乐了:
“嘿嘿……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三儿从二妹哪脱离出去还没几年,这十几万的轿车可就开上了,唉呀呀……当初也不知道谁说三儿没本事,只能靠着他们老刘家过日子,嘿嘿,现在可算的上是打脸了,我看二妹以后算是没脸进家门咯!”
“啊?我看玉萍可没什么,今儿我在坡底下还看到玉萍在老宅子哪儿呢,三儿他们回来,她还一脸笑的跟三儿说话呢!”
“怎么会?!二妹那性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何玉萍什么性子,何文宁最是清楚不过。
这打小儿就爱做那头一个,什么都得拔尖儿才行,但凡有一个做的比她好的,她非得把人比下去不可。
就算比不过,她也得把对方从高处给推下来,又怎么可能对三儿他们笑脸相迎?
再说,前阵子刘瑞的腿不是摔折了吗?她不在家照顾孩子,跑娘家去干什么?刘建新能这么的就让她回娘家了?这不对啊,除非……
何文宁是一拍大腿,手头上的烟被他扔到了地上:
“赶紧的,咱们也别在这呆了,快快来,起来,咱们也到老宅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