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义言这边看的非常投入,革渥丹在旁边无所事事,又看不下佛家典籍,只能四处晃荡。对于革渥丹来说,在这里好比受刑,全部都是书,一点也不好玩。
在一个拐角处,出现一处楼梯,暗红色的楼梯上头,光明灿烂。只是旁边一个很大的木匾,上书四个大字“外宾止步”,看来这是通向二楼藏有功法的楼梯。
革渥丹无所畏惧的抬步上前,“嘭”被一个透明的光幕反弹了出来。
从光幕处走出两个缘觉僧,施了一礼道:“女檀越,请止步!”
革渥丹生气道:“止步就止步,你们那么用力撞我干嘛?”这,无理取闹了。
右边一个缘觉僧道:“阿弥陀佛,女檀越,本寺已经明示外宾止步。女檀越仍要进入,被防护罩所拦。”
可革渥丹已经满身怒气了,木义言又不理她,又是满肚子怨气,不由大声道:“不进就不进,你们那么粗鲁干嘛?”
声音惊动了众人,也惊动了正在低头沉思的木义言。他抬头一看,大惊失色,干嘛冲了过去。来到众人身边,木义言赶忙行礼道:“两位大师有礼,我这位朋友身体不适,怒气有点重,有所打扰,还请见谅。”
“无妨。只是本寺重地,不得轻入。请转身吧。”
见革渥丹还要争辩,木义言赶紧拉着她的手走了。
自知理亏的革渥丹默默跟着木义言后面,气嘟嘟,又不敢说话。见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木义言也生不起责备的心思,只能叹了口气道:“革姑娘,你到底想要干嘛呢?”
“谁叫你不陪我,自顾自己的看书?我一个人,很闷的。”革渥丹还一副有理的表情。
“叫我出来的是你,叫闷的也是你。你想要我怎么样?”木义言有点头疼革渥丹的无理取闹,声音有点大了。
革渥丹听到木义言这么大声,眼里泪珠打转。
“哎,”无奈的拍了拍额头,如此梨花带雨,又怎么能忍心苛责,只能叹了口气道:“好了,不要哭了。”
“不,”革渥丹耍赖道:“除非你叫我名字。”
木义言傻眼,这是什么理由。但见革渥丹又要哭,马上道:“渥……丹,你先不要哭啦。”
革渥丹终于破涕为笑,直接把木义言看呆。
俏脸一红,革渥丹嗔怒道:“你看啥?”然后不等木义言回答,又幽怨道:“你自顾自己看书,我又讨厌看这些,当然觉得闷啊。”
木义言心知她说的也是实话,只能无奈道:“渥丹,如今我心乱如麻,想陪你玩,也玩不起来啊。”
听到木义言这么说,革渥丹感同身受,情不自禁握住木义言的双手道:“木哥哥,你的苦,我知道。”
木义言也感激的看着她,呐呐无语。良久,二人才发现好像有点不对,赶忙分开。
情根已中,等待生根发芽。
一连数月,木义言早出晚归,全部都泡在藏经阁里。革渥丹也终于收了性子,陪着木义言老老实实看书。红袖添香,惹人艳羡。
这一日,一个老僧缓步跺到木义言身边,微笑的看着木义言。只是木义言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书,毫无发觉。革渥丹见状,赶忙拉了拉木义言的衣袖,这时他才惊醒过来。
抬头一看,一个须眉皆白、头戴百纳帽的老僧,手拿扫帚,笑眯眯的站在他眼前,赶忙站起来道:“大师有礼了。”
老僧摇了摇手道:“阿弥陀佛,小檀越不要如此拘礼,我也不是大师,只是藏经阁一普通扫地僧而已。我观这几个月来,小檀越每天都来这么看佛经,可看了多少?”
木义言微一思索道:“惭愧,在下囫囵吞枣,倒是看了不少。有华严经的大方广佛华严经、佛说兜沙、佛说菩萨本业经、诸菩萨求佛本业经、菩萨十住行道品……;般若经的大般若波罗蜜多经、放光般若经、光赞经、摩诃般若波罗蜜经、道行般若经、大明度经……;阿含经的佛说长阿含经、佛说七佛经、毘婆尸佛经、七佛父母姓字经、佛般泥洹经、般泥洹经……。”如此洋洋洒洒说了数百本书。
革渥丹在旁边听得,又是惊讶,又是敬佩。木郎太有耐心了,太有本事了,没想到这几个月功夫,竟然已经看了数百本佛经。
老僧也是笑眯眯的看着他,不打断他,一直等待他说完,才开口道:“小檀越天资聪慧,这么短的时间就看了这么多的书。可有何心得吗?”
木义言羞赧道:“惭愧,惭愧。在下读书,一向不求甚解,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无妨,无妨。读书各看心境,有人读书,务求精读;有人读书,独观大略;有人读书,不求甚解。各有其道,不能定其优劣。”老僧宽慰道:“读书一道,读进去,才是个人所有。你能静下心来,连续数月,通读数百,足见其功。大胆说出来,却无妨碍。”
仿佛老僧的话有一种魔力,木义言渐渐恢复自信,思虑良机,才缓缓道:“所谓佛,即觉悟者。佛说,一切众生皆有佛性,都可以成佛。他所说的众生,并不是专指人类,而是连一切有生命的动物都包括在内的,就是狗猫牛马等都一样可以成佛,因为它们也都有佛性。
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佛法中认为,苦的人生真相是必须要面对的,不怕苦,怕不知苦,知苦而生厌离,是修行的方法之一。而这七苦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每一秒钟都在老,每一秒钟都有死。
佛家重因果,因就是事实的起因,无因决不能成事。果就是事情的结果,无论什么事,不做则已,做了总免不了要结果的。果之随因,如影之随行。如人想除掉本身的影子,谁都知道是不可能的;有了事情的起因,而要避免结果,于事于理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佛家有言: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阿弥陀佛”,老僧闻言,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道:“小檀越果然慧根深重。短短数月,已经能有此领悟,实在令老僧大开眼界。”
“可是,大师,小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大师?”
“小檀越但说无妨?”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否对于恶人太好,好人太恶?因果循环,六道轮回,是否对于在世人太多残忍?佛法无边,是否能度一切恶,能惩万千魔?”木义言将几个月看书的心得,累积到自己心中无法发泄的不满,此时一股脑倾倒而出。
革渥丹听到他这么说,目光中又痛苦、又怜惜、又悔恨的看着他。
老僧也没有聊到他一下子问出这么多的,而且这么尖锐的问题,也顿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停思索。良久,他才道:“小檀越三问,实乃振聋发聩,老僧也犹豫半响。小檀越博览群经,应该有看过涅盘经吧。”
见木义言点头,老僧才接着道:“涅槃经有云:波罗倷国有屠儿名曰广额,于日日中杀无量羊。见舍利弗,即受八戒,经一日一夜。以是因缘,命终得为北方天王毗沙门之子。此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意。放下者,非真实屠刀,乃人人心中所苦所愿所恨者。正所谓,人即佛,佛即人。人人心中有佛,人人心中有魔。放下魔,人人皆能成佛。
然六道轮回,因果报应,岂是虚妄。凡人之所说、所行、所做,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因果缠绕,不作玩笑。今生作恶太深,不仅堕入畜生道、地狱道不能轮回,受无尽苦难,连佛都救不了。正所谓佛法无边,不度无缘。无缘者,因果缘尽。
诸恶莫做,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此时胜非恒胜,此时争非恒争。你观今日,道消魔长,万魔横行,可知明日清算之时,报应不爽。佛门中人,修行之士,不贵今日,不贱明天。
佛能空一切相,成万法智,而不能即灭定业;佛能知群有性,穷万劫事,而不能化导无缘;佛能度无量有情,而不能尽众生界。”
长长的一番说道,令木义言也是陷入深深思考当中。良久,他才红着眼道:“大师所言,小子信服。只是思念家中无辜枉死之人,亲见亲近长辈身首异处,实在难消心中之恨。”
老僧闻言,点头道:“佛门倡导,并非无欲无恨,须知菩萨也有怒目之时,佛祖也有金刚手段。待老僧问你一句,如你力之所及,你将怎么做?”
“我,我……”木义言楠楠许久,才恨恨道:“杀尽天下该杀之人。”
听到这句话,革渥丹如遭雷击,满脸煞白。
老僧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请随我来。”随着话音,两个人消失不见,留下革渥丹一人惊慌失措。
一个愣神间,木义言随着老僧到了一个不知名的空间处,这是怎么样的一个空间呢?空旷、荒芜,呈现一片混沌色。
“大师,这是什么地方?”木义言讶异道。
“缘起缘聚,缘散缘灭。此乃万法之地,亦诸象之源,”老僧一笑道。整个人突然消失不见。
留下木义言一个人呆呆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