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
严厉忿忿不平地盯着沈暮在白板上面写下的受害人简介——“梁凡,男,十八岁,长安人。”
简介上面,梁凡生前的照片被工工整整地贴了上去。
“这受害人看上去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凶手就挑他下手!”严厉拍了拍桌子,“难道就因为运气不好,就被凶手选中了?我最讨厌现在那些一被抓就卖惨的凶手了。他们根本就不是诚心悔悟,完全就是为了博取其他人的同情心而已。”
“这些凶手哭才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杀人有错,他们只是在懊恼自己杀人的手法不够干净利落——头儿,你打我干嘛!”严厉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控诉般看着沈暮手里握着的卷宗。
“好好干活,哪里来这么多废话。”沈暮收起手来,借着放卷宗的姿势,捕捉痕迹地透过二楼办公室明亮的窗户,看向楼下陪着梁凡母亲的江行。
梁凡母亲不知听说了什么,情绪极度不稳定,抓着江行的时候,完全是死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
江行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在外面陪着梁凡的母亲,小声说着什么。
或许是他说的话起了作用,梁凡母亲竟然渐渐平静了下来,她低头听着江行的话,偶尔还能做出点头或者摇头的动作。
沈暮飞快地收回了视线,走到白板面前,两手撑着办公桌,低声道,“何楠怎么样了?被放出来了吗?”
“没有。”顾望春摇了摇头,“北城分局那边说何楠在被关押期间,毒瘾发作,他们搜索了何楠的住处,发现了他藏匿的毒品和吸毒工具,已经将他正式拘捕了。”
沈暮眉头一簇,“那把人叫过来审讯?”
“分局拒绝了,说是何楠状态十分不稳定,害怕在押送的过程中,发生意外,无法承担这个责任。如果市局有需求,可以直接去分局那边进行审讯。”顾望春脸色微沉。
分局这一招,可以说打定了主意,不让何楠与市局的人单独接触。
在北城分局,何楠享受了一把熊猫的待遇,隔着窗户看,可以,要带走,不行,单独审讯,更不可能。
沈暮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正要说话,几个小刑警抬着梁凡留在房间的私人物品走了进来,放在桌上。
他活着的时候孤孤单单,死了也没有留下多少东西。
差不多也就几件衣服和一些舍不得扔的包装袋,令沈暮他们惊讶的是,梁凡居然是保留着记笔记的习惯。
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边都快磨平了。
沈暮一时有些发怔。
在她处理过的案件中,大部分高中甚至初中辍学的人都对日记情有独钟,或许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校园时光里记忆最深刻的东西了。
在以后奔波的日子中,除了日记本,他们也没有什么值得缅怀的校园时光了。
沈暮戴着手套翻了几下。
梁凡的日记很乱,里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除了平日的日常出行,甚至连账本都记在了上面,零零碎碎的,拼凑出了这人生前简短又无趣的一生。
沈暮翻了一会儿忽然动作一顿,“严小妹,找一下死者额前贴的纸条照片。”
严厉立刻将照片投放在了大屏幕上。
沈暮对着那张照片和梁凡日记本里的“钱”字看了一会儿,把日记本递给了严厉,“找技术人员看看,确认这两个字出自一个人的手笔。”
虽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两个“钱”字一模一样,但这些都是需要技术人员盖章才能成为证据的。
顾望春盯着那张字条看了片刻,突然道,“那天梁凡出现在罗曼会所的时候,胳膊下面夹了一个牛皮袋,会不会这张字条,本来是牛皮袋里的。那袋子里面装了钱。”
沈暮飞快地扫了一遍那天的监控录像,“这样看来,梁凡那天是去还钱的?”
“头儿,看这里。”严厉将梁凡的日记本翻到了前三分之一的某一部分,“年前,梁凡拿到了一笔二十万的收入,给自己母亲治病。但是,这笔收入没有写具体来源。只有一个单独的数字。”
顾望春想了想,“会不会是老板预支的工资?”
“年前梁凡刚换了新工作,一个外地人,又没有上班几天,姿色也非上等,他也不是口才惊人的那类人,预支工资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需要排查。”沈暮敲了敲桌子,“这笔收入之后,梁凡每天都有不小的支出用于存款,应该是在准备还款。”
“五月二十日……”沈暮翻到了这一天的日记,上面反常地没有记录任何东西,不知是有意没有书写,还是梁凡习惯性会等晚上的时候才会写日记。
在日期下面,只有整齐的一笔支出——二十元元整。
沈暮合上了日记本,“死者二十号出门去罗曼会所,要见的人,恐怕就是年前借他前的神秘人,老顾,严小妹,你们带人走访一下,查查年前梁凡这笔款项是通过什么途径拿到的。”
如果是银行流水,那就比较简单了,剥茧抽丝,总能找到人。
但若是走的现金模式……
沈暮眯起了眼,那凶手的冷静和残忍都远超于普通案件。
从年前借钱开始到五月二十日作案,可以说是一起蓄谋已久的谋杀案。
走访了一天,沈暮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梁凡周围的人都不承认借过钱给他,并纷纷表示不知道他有借钱的事情,而查找梁凡的银行流水,这笔钱并没有通过任何网络渠道入账。
沈暮和顾望春两人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了市局。
正要进门,沈暮就看见蜷缩在椅子上的梁凡母亲,或许是连日的奔波,她太过疲倦,此时终于稍微放松下来,在夕阳里,惴惴不安地小憩一下。
江行不知是不是又靠着他那张脸,从市局拿了一张薄毯,盖在了梁凡母亲身上,头靠在墙上,轻轻闭着眼,无声地守在一旁。
顾望春径直走了过去,怕吵到梁凡母亲,他压低了声音,“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江行没有睡着,听到顾望春的声音,一双桃花眼直接睁开来,“她不肯去其他地方,说守在这里,等凶手被抓住才能安心。你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车太热了,下次出外勤告诉我一声,坐我的车,我陪你去吧。”
说着,江行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顾望春,“先擦擦汗。”
一只穿着制服的手从顾望春的身后伸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拿走了江行递来的纸巾,耀武扬威地揉成了一团,随即变花样似的,拿出了一张深蓝色的手帕,塞到了顾望春手中。
“老顾,擦擦汗。”沈暮笑眯了眼。
江行一把从没有反应过来的顾望春手里抢过了纸巾,胡乱扔到了自己包里。
顾望春:“……”
你们一个霸道总裁,一个刑侦大队队长,能别这么幼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