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十几分钟，江行才把掉落的照片全部塞了回去。
尸体带来的震撼让他终于是在座位上老实了三分钟，摇下窗，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试图把脑海中的画面给冲散。
好一会儿，江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凶杀？”
“嗯，排除了自杀可能。”顾望春说。
江行应了一声，聪明地没有问下去。
他将文件夹放回了顾望春的背包，突然开了口，“这人挺可怜的。”
“嗯？”
“满心期待地去见什么人，没想到对方却觉得他死了更好。”江行说。
顾望春下意识地侧过头来，“为什么？”
“刚不小心看到一张照片。”江行斟酌着道，“死者的衣服上面，吊牌还挂在上面，没有剪下来。”
“嗯……”
“正常买完衣服不可能忘记剪标的，那个吊牌偏硬，穿在身上肯定会有感觉，要是忘记的话，穿上之后也会剪掉。唯一的可能是他并不想剪。”江行的眼睛飞快地闭了一下，“不剪吊牌……大概是因为衣服价格太贵，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消费水平，不剪的话，穿一两次还能退。”
顾望春诧异地盯着江行，“你怎么猜的？”
“面试的时候，经常有毕业生这样做。”江行挑了挑眉，“对了，死者是左撇子吗？”
顾望春想了想自己在死者房间看到的物品摆设，摇了摇头，“不是。”
“左撇子的话，一般左脚鞋面磨损严重，死者的鞋就属于这种情况，如果他不是，那么，他的这双鞋应该也是借的。”江行飞快地道。
顾望春的头有些晕，“你觉得他最后是去见了一个暗恋的女孩子？”
江行看了顾望春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顾望春：“……”
正好是到了小区，顾望春熟练地停好了车。
江行解开扣在胸前的安全带，“死者打扮偏正式，如果是见女孩子的话，大可不必这么拘谨，这种装扮，更像是去见一个……长辈……或者说自己尊敬的人。”
顾望春点了点头。
江行忽然凑到了顾望春面前，“比如说我来见你的时候，就绝对不会穿上三件套的西装，而只会选择一件衬衫外面加一件外套。”
这么近的距离，让顾望春能够清楚地看见江行的眼睛。
他的双眸很黑，车顶的灯光落在里面，愈发流光溢彩，可眼底深处，又有着无法被点亮的黑暗。
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在江行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当他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沦其中。
可惜顾望春并不懂欣赏江行的帅气。
他顺着江行的话认真思考片刻，眉头皱了起来，“那如果……如果有人杀了另一个人之后，在他的额头贴了一张纸条，会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江行见顾望春对自己的动作毫无反应，当即意兴阑珊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整理了一下衣服，淡定地道，“大概是防止诈尸。”
顾望春顿时明白了沈暮为什么总想一巴掌拍在江行的脑袋上面了。
他叹了口气，拿过自己的包，拉开车门。
“我送你。”江行立刻起身道。
顾望春直接将他的车门连同人一起按了回去，顿了顿，他从兜里翻出点什么东西，就着摇下的车窗，扔了进去，“江行，别胡闹了，我看着你长大的，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心里还是分得清的。哥自己能回去，你路上小心，别又浪到大半夜了。”
说完，顾望春拍了拍江行的车门，提着包就走了。
江行出奇地没有再去纠缠，他坐在车内，看着顾望春一头扎进了夜色中，低头看着顾望春扔进来的东西，半晌没有动。
那是一把奶糖。
小时候，每次江行缠着顾望春，但顾望春有事要出门的时候，都会扔给他这么一把奶糖。
江行特意去查过这个牌子，工厂都快倒了，破破烂烂的，一看就让人没有什么食欲。
江行不知为何，直接扔了一笔钱过去，维持着这工厂没有让它破产。
他靠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拆开了糖的包装，扔到嘴里——酸酸甜甜的怪味从牙尖开始，钻入了四肢百骸。
江行看着顾望春家的灯被人打开，然后又关上，这才下了车，回到了驾驶座，准备离开。
刚发动车，江行的动作就是一顿。
在座位的间隙，方才掉的照片还有一张没有捡起来。
不同于刚才青面獠牙的尸体照片，这是死者身前的证件照，看上去也就刚成年的样子，普普通通，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突遭横祸的特征。
江行盯着照片上的小青年，眉头缓缓聚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沈暮先去了市局，和陆局聊了半天，才和顾望春一起赶往北城。
严厉早就到了，等沈暮停好车，严厉就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过来，“头儿，你们怎么这么晚，孙建国他们刚拘了何楠，说他有重大作案嫌疑，一大早就被塞进警车带了回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媒体听到消息，跟了一路。现在网上都炸开锅了。”
顾望春瞪大了眼，“什么？”
沈暮抬手按住了快要跳起来的顾望春，一手接过严厉手里的咖啡，塞到了顾望春怀里，自己则直接拿过车上的红牛，拉开喝了一大口，“别急，严小妹，程序走了吗？”
“走了。”严厉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孙建国知道你们这边盯着呢，肯定是合法合理拘留的。”
严厉把“合法合理”四个字咬得很重。
沈暮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证据呢？”
“手机。”严厉道，“昨天晚上，北城这边接到了匿名举报，说曾经见到何楠手里拿着一个新手机，像是死者生前弄丢的，北城这边立刻传讯了何楠，找到手机，经检测，手机上面确实查到了两人的指纹。”
“谁举报的？”顾望春眉头一皱。
严厉怔了怔，摇了摇头。
沈暮摆了摆手，“谁举报的不重要，这种匿名举报的东西，就算没有，孙建国这厮也能强行给你编一个出来，重要的是，他们确实拿到了手机。”
顿了顿，沈暮接着道，“光凭一个手机，也不能证明是何楠杀了死者，是又审出来什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