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剑裳刀有殇》 风木之悲

    今日，风还是如往常一样大，早早被饿醒的我，实在是呆不住了，我在“家”四处寻找着。看着其他的孩子的破碗里有没有可以充饥的食物。“家”是我们对所处的地方的称呼。其实就是一处破庙。

    这座庙已经荒废好多年了，外面连年兵荒马乱。谁又顾得上烧香拜佛。

    我和其他的流浪儿生活在这里。虽然庙墙已经变得残破不堪，但总归是个去处。至少风雨不会平白无故的打在我身上。庙正中还立着一座菩萨。

    人常说：“求菩萨保佑。”如今这菩萨自身却都难保。我并不觉得这菩萨慈眉善目。每夜入睡前，抬头看着它，我总觉得它在对我嘲笑。可它哪里会有什么感情。它无喜无悲。

    我大致是不喜它如此看我，所以那之后从来不在它下方入寐。

    连年征战，苦的是百姓。他们从来没有决定自己的机会。皇上听闻安禄山作乱，早早的就跑了。百姓往哪里去，他们无处可去。国将不国，家欲何存？

    这世间最悲苦的就是这么一群人，他们似乎生来就是承受苦痛，生来只能承受。如果庆幸遇到明君大抵还国泰民安，一片祥和。如果是昏君，庙堂只有靡靡之音，哪里会顾蝼蚁死活。

    战乱带来来的是人祸，人祸导致家破。剩下的老弱病残只能祈求。

    求？

    求谁？

    求天！求地！还是求人！

    我已经记不得这里死了多少人了，我只感觉我对死人已经渐渐有些麻木。不麻木又能如何？

    若运气不好，阎王爷要收我，或许夜半在梦中我就已经随了牛头马面而去。

    可笑的死或许那些死了的人梦中都没有梦见吃穿不愁。

    他们连想象锦衣玉食的能力都没有。因为没有看到过。说来，死，也许是对他们的解脱。

    不知道我何时解脱。

    还记得，我初到这里的时候。看这其他一群人，也不知该如何去做。因为孤僻，我害怕和其他人说话。害怕他们问我。

    过去？我不想提起，我甚至都开始去忘记那些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别人都去乞食的时候，我就一人呆在这庙中。就算饿也生捱着。

    晚时，其他人来了，带着一天的收获来了。虽然没有什么好吃的，但兵荒马乱能填肚已经是最好不过。没人有什么奢求。

    太阳慢慢从天边落下，我却越来越饿。其他人吞食的动静让我渐渐无法忍受。

    我只能蜷在角落默默忍受着。一只有血迹的手伸到我的面前，手中是我此刻作为渴求的食物。

    一个窝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窝头。

    那双手的主人慢悠悠的对我说道：“吃了吧！我见你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也不出去讨饭。这样下去你会饿死的。”声音来源的气息听来十分虚弱。

    我顺着手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大约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虽然头发乱糟糟的但掩不住他眉毛下的一双乌黑。那是我见过最为清澈的双眸。

    即使怎样的苦难都不会让这眼眸的主人对生活失去信心，怎样的污浊都不会沾染了他眼中这片星空。

    我急忙忙说了句“多谢”，就抓住窝头开始啃食。

    似乎是我的感谢让他有些开心，他突然笑了起来。那笑是我见过最纯净最好看的笑容。就连这普通的窝头都让我觉得是天下第一的美食。

    他继续对我说道：“以后你就和我一起去讨饭吧！我叫叶青，你呢？”

    我只是对他点了点头，还在吃着那窝头。并没有告诉他我的名字。

    从那之后，我们俩就时常在一起乞食。有时找不到食物，我们也会去偷街头小贩的包子。有时被抓住了少不得一顿毒打。

    街头有一座府邸已经破败很久了。每次和叶青出去时，到那附近我就不再过去。

    叶青问我：“你怎么不过去。”

    我只会回一句：“我不喜欢这里。”

    那日，我肚痛难耐，不能外出。叶青早早的就出去了。

    我迟迟不见他。

    一会儿几个人抬着个人来了。那是我这一生永远不能忘记的场景，始终在我脑海挥散不去。

    那个躺着的人，开始我都认不出那是一个人。

    他浑身血肉模糊，连身体都不能动弹半分。

    我不想靠近他，不敢去看他。

    那个人是叶青。

    我像疯了一样拉着他，去城中各个药房，祈求有人去救治他。我哭喊，给他们下跪

    没人理我，因为我身无分文。

    出去的时候，我看着那些人。他们在我眼中分明没有半点人的样子。我只想快些离开。以免沾染丑恶。这些人，禽兽不如！

    后来我才知道，我肚痛那天，他是为了我去偷药。被人打成这样。

    叶青走的那晚风也很大，我记得他看着我，他的眼睛还是和往常一样，那么干净。

    看这那目光，我心里只有难过。

    他艰难的开口问我：“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想听你对我说。”

    我对着他慢慢的说：“梁一夕”

    他看着我又问了一句：“那街角的府邸是你家，对吗？”

    点点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梁一夕，我……”

    “我”字还没来得及说出，他伸向我的手就垂了下去。

    不知怎么，我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悲痛莫名”

    我痛恨，痛恨我自己。

    没有早日告知他我的姓名。

    我痛恨世间无情。

    痛恨这天为何不给他一线生机。

    “蹬蹬蹬”我只狠狠的向地磕头。

    为何？

    为何？他还不醒！

    为何？这场梦不醒。

    为何？

    血顺着我眉角流下，我全然没有任何疼痛。

    只有看着叶青。

    看着死去的他。

    已经是他死后第七天了，他的头七。

    走到破庙外，一座新坟伫立。

    我看了一眼，就向远处走去。

    兜兜转转，又来到了街角那年久失修的府邸。大门上高挂的牌匾有着我最熟悉的两字“梁府。”

    瞬间，疼痛就从我脑中传来。

    一段我不想提起的回忆就像厉鬼对我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