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副泼墨的画,幽深、无垠。
鲁南王府外一道黑影闪过,赵穆怀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
好奇心驱使他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三更时分,法华寺,西厢寅字房。
让他欣喜的自然不是这句话,而是落款。
瑜。
想起昨日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赵穆怀的身子不禁燥热起来。
此后的每一刻,在他看来都那么难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二更天,他急急忙忙的穿好衣服,骑马出门。
等他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
“给本世子把城门打开,老子要出城。”赵穆怀叫嚣着。
不巧今日宁远亲自巡夜,守城门的将士都不敢私自放赵穆怀出城。
“我当是哪个奸细,半夜在城门口大声喧哗,原来是赵公子您。”宁远嬉皮笑脸的模样,一点没将赵穆怀放在眼里。
‘嘶’将士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宁将军不是变相的骂鲁南王世子是奸臣嘛。有不怕死的将士偷偷瞄了一眼鲁南王世子的表情,果然是一脸阴霾。
他强压住怒气,“宁家小子,今天本世子不跟你计较,快把城门打开,本世子就放火你了,坏了本世子的好事,本世子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口一个世子,出了你的父亲,你还有拿得出手的本事么,宁远不屑的嘲笑道。
按理说,赵穆怀有鲁南王这么大一个靠山,开个城门行个方便也无可厚非,好多官阶比鲁南王低的大臣或者他们的家眷要出城,他们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有心想要巴结鲁南王的侍卫上前道:“大人,赵公子是鲁南王世子,为了这么点小事得罪了鲁南王不值得,不过就行个方便的事,就让世子爷出城吧。”
总算遇到一个有眼力见的了,赵穆怀哼了一声,那神情像是在说,算你识相。
宁远睨了赵穆怀一眼,再看向眼前的侍卫时,满脸讥讽,他笑道,“哟余槐,什么时候把事情看得这么通透了。”
明明是开玩笑的话,名叫余槐的侍卫听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讪笑道:“属下不敢。”
宁远的脸上一变,是满脸的威严:“来人,余槐目无法纪,以权谋私,以军法论处。”
“你!”赵穆怀被气的头顶生烟,却无可奈何,只得恶狠狠的说,“宁远你给我记着,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完美的互弧度,“本将军在此恭候世子爷。”
赵穆怀拉了下缰绳,掉转了马头,手中的长鞭狠狠的打在马身上,马儿吃痛,往前奔去。
众将士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今天这闹得是哪一出?
知道一道人影从暗处走出来,他们才明白。
宁远看着来人,一笑,“人给你堵回去了,要怎么谢我?”
黑影依旧一脸严肃,“玄冥秘籍第六式,归你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扔进宁远手里。
玄冥秘籍!宁远万万没想到,他这个兄弟手里会有玄冥秘籍,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你怎么会有玄冥秘籍,那么后三式呢?”宁远终究还是惊奇的问了出来。
他瞟了宁远一眼,“后三式不在我手里,选冥秘籍需要强大的内力作支撑一般人能练到第六式就很不错了。”
不管怎样,有总比没有好,宁远欣喜的将秘籍收好,“阳,你比那个废物赵穆怀好的不是一点点,鲁南王瞎了眼才……”
宁远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身旁人想杀人的寒光射来。
“行行行,我不说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黑影这才罢休,“你要多加小心才是,得罪了鲁南王,可没这么好过。”
……
哎喂?
这论斤卖白菜的语气,我得罪鲁南王是因为谁?
不过,宁远向来心高气傲,“切,我宁国公府向来坐得端,行得正;今日之事即便闹到皇上那也是占理的。再这说,区区鲁南王何惧之有?”
“你懂我什么意思。”黑影丢下一句话离开了。
回到鲁南王府的赵穆怀躺在床上郁闷到不行,好你个宁远,不仅公然给我脸色看,还堵我去路,不要让我抓住你的把柄,不然要你好看。
想到任冰瑜这个美人,心情更加暴躁了,赵穆怀对宁远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任冰瑜此刻可没心情关心赵穆怀心中的那些小九九,她只希望她的那点小心思不要被纪玧看出来才好。
想到早上那惊险的一幕,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这一次就算那个小蹄子不死,也要让她声名狼藉,明日一早明瑶身患寒疾的消息就该传遍庆都的大门小户了吧,到时候谁还敢上门提亲,娶你这个病秧子过门。
这么想着,心情便愉悦了许多。
忽的问道一阵异常的幽香,她渐渐的失去意识。
薛子睿带着满心的困惑赶到法华寺,心想他这个妹妹到底有什么要紧事,约他半夜商议。
赶到西厢寅字房的时候,里面的灯亮着,他敲门却没人应答。
莫不是等他等着等着睡着了,他心想。
无奈之下,他推门而入,而在眼前的却是一个衣不蔽体的女子。
任三小姐,她怎么在这里,而且衣服都未曾穿戴整齐,难道他走错房间了?
不对啊,他很确信,他是看到了西厢寅字房才进来,只是为什么这里只有任冰凝,那么她妹妹呢?
仿佛受到惊吓一般,他来不及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想先离开这里。
“抓贼啊,抓贼啊。”门外吵闹声由远及近,他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
那些人也不看是谁,不由分说的,对着薛子睿就是一顿毒打。
“别打了,别打了。”薛子睿吃痛,只得苦苦哀求。
听到熟悉的声音,薛紫凝拨开人群,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却是自己哥哥无疑,“哥哥,你在任三小姐的房里做什么?”
皱了皱眉头,薛子睿的表情更加困惑了,“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你说三更时分,在西厢寅字房有要事商议。”
薛紫凝暗道一声,不好,哥哥可能被什么人算计了,“若是我叫你过来,总该有信吧,信呢?”
“你说看过即焚,我就给烧了。”薛子睿答着,声音越说越清,他终于知道,心中的不安与困惑来自哪里,今晚的这一切都是一个局,而自己是这盘局里的棋子,现在已经是颗弃子了。
没了凭证,一切都变成了薛子睿自说自话,连薛子睿都快要以为,那张纸条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猛了。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议论。
宁珍最先忍不住讥讽道:“哟,那薛公子真是够巧的。恰巧被约到任三小姐的房间,恰巧相约的凭证不见了,又恰巧被撞见。”宁珍在三个恰巧上都加了重音,任谁也听得出其中的意思。
薛紫凝知道自家哥哥什么秉性,虽然留恋烟花之地,但是本性不坏,有人这么抹黑她哥哥,她自然不干,“宁小姐,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讲,既然我哥哥说他被冤枉的,那他就是被冤枉的。”
“我倒是觉得宁珍妹妹说的没错,我们来时就只有薛公子与三妹妹在场,难道薛公子能脱得了干系吗。”任冰凝本就看不惯薛紫凝成了纪琰的侧妃,加之此次事件的受害者,是她的三妹,她对薛家事落井下石也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她的一番话,说的实在不漂亮,就好像要拿任冰瑜去压制薛家似得。
“够了。”一道威严的声线想起,纪琰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今日之事要是有人敢传出去半句话,本王定不轻饶。”
“唔。”睡得一脸安详的任冰瑜终于被吵闹声吵醒,“什么人啊,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她用手拍了拍脑袋,怎么脑袋还晕晕的?
再等她清醒一些,看到满屋子的人,还有自己衣不蔽体的样子,一道尖锐的喊声划破寂静的夜。
“啊——滚,都给我滚出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看戏,有的心疼,却碍于纪琰方才的那番话,不敢说话。
众人陆陆续续的回到各自的房中,任冰瑜拉着纪琰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琰哥哥,为什么玧哥哥不来看我,是嫌弃我吗?我真的跟那个薛子睿没关系。”她哭的梨花带雨,任凭谁都会相信她。
纪琰拂下她扯着自己衣服的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都十五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纪玧有事一时半会走不开,明天一早,我就让他给你负荆请罪。”
不用纪琰说,她也能猜到,现在纪玧估计守在那个贱人的旁边吧。
她心中全是恨意,却不能同纪琰明说。
“知道了,琰哥哥,你可不能食言。”
纪琰合上房门,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候在门外多时的慕容相宜,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你待你这个小姨子,可真是没话说,爱屋及乌?”
可遇见的,纪琰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讨论这个话题。
“有什么线索?”他直截了当的问。
慕容相宜亦识趣了不再提那个话题,“我进任三小姐房间时,在她房间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迷香味,如果薛公子说的都是事实,那么估计是有人要让任三小姐清誉扫地。”
慕容相宜说了一大段,见对方没搭理自己就停了了会。
“继续。”纪琰轻飘飘的说了两个字。
“要说道动机呢,任三小姐性格…开朗直爽,”慕容相宜委婉的描述道,“无意之间得罪的人怕是也是有的。况且任三小姐国色天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嫉妒着呢。”
纪琰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慕容相宜一本正经的道:“今天早上清灵郡主的事你怎么看?意外?真的是你那位侧妃所为还是另有其人?”
“若说是以为,那么静桥上整齐的断口就没法解释,若说是你那位侧妃,她好像没有动机,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嫁祸。”
纪琰知道他的意思,所以他才觉得头疼。
“所以你认为今晚之事,是尹氏为了报复?”纪琰淡淡开口。
见他终于有反应了,慕容相宜一挑眉,“而且任三小姐房间里的迷香量控制的相当准确,几乎我们一赶来她就醒了,我相信幕后主使懂一些医术,或者身边有这样的人。听说尹氏的医术,师承沁芳岛?”
说到沁芳岛的时候,慕容相宜自动抬眼打量着纪琰。
只见他一脸平静没有波澜,好像听到的人和事完全与他无关。
纪琰皱了皱眉,“纯安,去把侧妃叫过来。”
“哎?我只是说可疑而已,你就去把人叫来,不太合适吧?”
纪琰哪里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少给我花言巧语,说了这么多,你不是想见见我的那位侧妃是何方神圣吗?”
像是被看穿了似得,慕容相宜摸了摸耳朵,讪讪笑了一声。
本来以为能看一出好戏的梨落此刻有些失望,剧情的导向似乎哪里出了纰漏。
此事颇为奇怪。
“涵萧让你送给赵穆怀的信,你亲自教给赵穆怀了吗?”梨落问道。
涵萧一顿,“没,但是信我交给初阳了,他办事不会出错的,怎么了?”
“哦。”梨落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既然是初阳的话,那倒是解释的通。
想到初阳,梨落不禁凝眉,初阳想要出掉薛家的心思,她是早就知道的。但是薛家她暂时不想动,而且这个赵穆怀上次竟然敢偷袭她,这次这个机会没整到她,她不甘心。
这时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侧妃娘娘,王爷有请。”
是纪纯安奉命来请她问话的。
涵萧不安的抓了抓梨落的手臂,后者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宽慰。
“纪侍卫前面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