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都是宫外的,正月过后的皇宫又是一片寂寥。
皇帝看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奏折,江怀恩接过丫鬟手中的茶,放在龙案上。
“江怀恩,今日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庆元帝不过随口一问。
江怀恩想起方才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就说道:“回皇上,老奴方才听丫鬟们说起,齐王殿下为赵世子准备了接风宴,清宁郡主也去了,不过两人似乎起了争执,而后清宁郡主便早早离场了。”
清宁那个性子,居然有人能惹怒她,庆元帝这才放下手中的笔,询问缘由。
江怀恩见庆元帝起了兴趣,将方才方才小丫鬟的话,一字一句的复述了一遍。
怪事!晨媚小时候从不会这般鲁莽、意气用事,她现在这个脾性倒是像极了她那个性格乖张的妹妹。
庆元帝底声叹道:“媚儿那丫头小时候温顺乖巧,长大了倒是有些叛逆。”
“许是十三年前的事让清宁郡主心性大变,等清宁郡主想通了就明白了。”
十三年前,他怎么给忘了呢,这倒让他开始疑心十三年前的事。
他摆了摆手让江怀恩退下。
此事,雪雁拿着特殊的宫牌进入了御书房。
皇帝的暗影,有特殊的宫牌,无需召见,可自由出入皇宫,甚至皇帝的寝宫。
“雪雁参见陛下。”
雪雁多年来一直担负这巡查玄门踪迹的重任,此次回来,应当与玄门有关吧。
“起身说。”
“是,陛下。此次雪雁是回来向陛下请罪的。”雪雁已经能预想到庆元帝的盛怒。
“何罪之有?”果然仅仅四字,就透露着天下之主的威严。
雪雁也是经过训练的死士,一瞬的惊慌后,又恢复了镇静。
“玄门四阁阁主如今都不在他们基地,而属下探查不到他们的行踪。不过玄音阁大弟子与小弟子到了庆都,应该今夜就到了。”
“洛灼华与任冰瑜?”得益于他的暗影,对江湖之事,庆元帝还不至于孤陋寡闻。
“正是。”
“朕知道了,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莫家十三年前发生了一次火灾,朕觉得蹊跷,你去查一查,但是别惊动莫家。”
查火灾只是出于关心,若是莫家人多想,生了嫌隙,倒是麻烦。
雪雁应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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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迎接二月十五的寺庙祈福,皇帝吩咐下去,从今日开始全城斋戒三日。
“啊,元月里不是刚刚才斋戒过吗,怎么还斋戒?小姐昨天是青菜萝卜,今天还是青菜萝卜,明天还要吃青菜萝卜,这个青菜萝卜要吃到什么时候?”斋戒这种事对划筝这种肉食动物来说,实在是痛苦。
涵萧、苏叶、银渊还有一些小丫头在一旁掩嘴偷笑起来。
梨落的目光从各个丫鬟的脸上一个个略过,最后落在划筝脸上,脸上并没丫鬟期待的喜色,而是一脸严肃,“闭嘴,皇上的命令也容得你置喙?涵萧,今日的晚上不准给她准备。”
笑声随着梨落的斥责消失殆尽,涵萧几人还想给划筝求情。
没想到,梨落又是一声怒斥:“谁给她求情,同罚;晚上敢偷偷给她饭吃,明天惩罚加倍。”
方才想要替划筝开口的涵萧、苏叶等人求情的话尽数吞了回去,垂头不语。
等梨落回房休息之后,众人才起身,面面相觑。
涵萧拍了拍划筝的背,安慰道:“划筝,你迟早毁在你的这张嘴上,我进去看看小姐,苏叶你带划筝下去休息吧。”
“笃笃笃”涵萧在门口敲了三下,里面的人却不答。
涵萧知道梨落这次是真的气头上了,她推门而入。
“涵萧如今你也敢忤逆我了,我让你进来了么?”
涵萧赶忙跪下,“属下知错,主上恕罪。”
其实梨落不过是被划筝气过了头,她瞥了跪着的涵萧一眼,“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划筝不给她点苦头吃,她永远不知道人心险恶。这里是哪里,若是她方才的话被有心人听去,那便是死罪。”
说话间,涵萧已经走到梨落身旁为她按摩起来,见梨落语气缓和了些,才敢开口:“主上,我明白您的心思,但是您不该当这么多人的面给划筝难堪,划筝心性单纯,未必能明白您的心思,倒是生了嫌隙。”
就是她心性单纯,她才要罚她。
“涵萧你心疼她我知道,但是你知道吗,二月十五斋戒沐浴、寺庙祈福,是立国之年,太后为死去将士和无辜之人祈福,一直延续下来的习俗。划筝她平时莽撞也就罢了,但这件事上谁也别想替她求情。”
涵萧没想到祈福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个故事,便也不再提划筝的事,徒增梨落烦恼。
“不过主上,若是太后安排的祈福,那么莫家那边是不是也要去?”涵萧突然想到了一件麻烦事。
提到此事,梨落也觉得甚是棘手。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是啊,早知如此,就不该随叔父回庆都的。”
事已然成事实,涵萧安慰道:“主上也是不得已,若是不回庆都,莫大人与三小姐该怀疑了,既然今天薛紫凝说你身体不适,那主上不如一直‘病下去’好了。”
梨落终于露出了一个微笑,“涵萧,多谢。”
好似很久没看到主上脸上露出这样干净的笑颜了,涵萧也是一笑,蓦地想起水滟传来的消息,“主上,水滟传来消息,任相的第三女任冰瑜回庆都了,而且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洛灼华也同她一道回来了。”
“呵!”梨落冷笑一声,“玄音阁传人以及最得宠的小师妹么?难不成还想为任冰璇报仇不成。”
“这正是属下担心的,灵宫这些年树敌太多不便招惹玄门。”
“太晚了,涵萧你曾对我说过,洛灼华能在‘天下五美’的排行榜上,是因为‘九弦玄琴’对吗?那是我外祖母留给我母亲唯一的遗物,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落入别人手里。玄音阁镇殿之宝,真真是可笑之极。”
听到这个解释,涵萧终于明白那日自己提到‘九弦玄琴’时,主上当时的神色为何如此异样。
对于‘九弦玄琴’,主上似乎是不会罢休了。
******
不知何时,庆都竟然又变得这般热闹。如果说曾经的热闹是因为任冰璇的话,那今日的热闹是来自任冰瑜的。
收到任冰瑜的请帖,晨媚也是很诧异,她邀请自己做什么?
不过不管她何意,自己定然都是回去的。
一品轩,是任冰璇平素最爱来的地方,她喜欢这里的装扮。
而任冰瑜也将会客的地方定在这里,其心不言而喻。
想要代替你姐姐,成为庆都的一代才女吗?
晨媚想起了那个芙蓉出水般的女子,眸光暗了暗。
整个一品轩都被她包了下来,大厅里都是她请来的客人。
“因为斋戒不宜饮酒,那么今日我们就以茶代酒,敬冰瑜妹妹一杯如何?冰瑜妹妹多年不见,已然成为一个大美人了啊,五哥你说是不是?”敢这么大大方方的调戏任三小姐,会这么无聊至极的去调戏任三小姐的,在场的只有一人便是七皇子——纪珩是也。
不过最后抛给纪玧的这个暧昧的眼神是怎么回事?难道任冰瑜与纪玧之间还有什么故事吗?
不同于任冰璇内敛的美,任冰瑜美在她的热情、洒脱。
此刻,饶是任冰瑜再开朗,脸上已经染上了一层红晕。
比起任冰瑜的害羞,倒是任冰瑜为什么害羞更令晨媚感兴趣。
不过任冰瑜脑子转的极快,她幽幽的来了一句:“多年不见,七皇子殿下亦丰神俊朗,想必追殿下的女人应该趋之若鹜吧。”
就这样四两拨千斤的,皮球原封不动的被踢了回去。
众人以茶代酒敬完之后,任冰瑜神来之笔的,要单独敬纪玧一杯。
“玧哥哥,你可是我乐器启蒙的第一位师父,这杯茶敬你可一定得喝。”
呵,这就是两人之间的故事吗?
纪玧抬眸看了明瑶一眼,见对方没有看自己,这厢任冰瑜又举着茶水,纪玧只得饮下。
出于对任冰璇的愧疚也好,发自内心的喜爱也好。看到出来,和对任冰璇一样,大家对眼前这个女子的宠爱,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晨媚的心里总是对这个小丫头喜欢不起来。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大师姐洛灼华。”
提到洛灼华的名字,大家并不陌生,甚至还会讨论一番。
“这位就是洛灼华啊,长的也不怎么样啊。”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洛小姐是凭琴技成为五美之一的。”
“这样啊,那我可是对她的琴艺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了。”
……
“听说洛先生琴技不凡,改天倒是要向先生讨教一番。”
纪琰用了先生一词称呼洛灼华,令她对这个有着贤仁之称的睿王有了一丝好感。
“灼华不敢当,只是睿王殿下想听琴音,怕是殿下没有耳福了。在下的‘九弦玄琴’前些日子被盗了。”
‘九弦玄琴’被盗,听到这个消息,晨媚的眉头拧到了一起。她的心里极其不舒服,一是因为洛灼华在‘九弦玄琴’前冠以她的名字,而是‘九弦玄琴’的丢失。
看出了大家的惊诧之色,任冰瑜解释了自己回庆都的缘由,“大师姐说的都是实情,这也是我们回庆都的缘由。”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晨媚暗幽幽的来了一句,“洛姑娘又何须着急,该是你的,别人夺不走;不该是你的,你也强留不住,洛姑娘,您说是吗?”
不知怎的,总觉得晨媚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挑衅的味道。
反正听在任冰瑜的耳里,是极为不舒服,“莫大小姐,您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洛姑娘应该明白吧。”
别人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洛灼华却是明白。
她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却强装镇定,“莫大小姐说的极是,在下也以为总有一天那宝琴依旧会回到我的手中。”
莫晨媚的笑颜在面纱下不屑的一笑,“那么在此就先预祝洛姑娘,重获宝琴。”
说完她不再看场上人虚情假意的微笑,径直离开了。
竟然就这么…走了…
在庆都敢这么不给任三小姐面子的怕是只有她一个了吧。
任冰瑜的宴客因为晨媚的关系,草草收场。
******
是夜,或许是因为看到任冰瑜想起任冰璇的缘故,总之纪琰一点睡意也无,只能一个人坐在屋顶看星星数月亮。
“怎么想到佳人,夜不能寐?”慕容相宜调侃道。
纪琰毫不留情的白了他一眼。
“听小七说起的莫大小姐,应该是温婉大方、蕙质兰心的;今日一见与这两个词丝毫不沾边啊?”
小七…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纪琰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你这么称呼纪珩,纪珩知道吗?”
……
所以,大哥你关注的重点在一个称呼吗?
“恩,其实大前天也想叫你查一查莫晨媚。”
……
“然后你良心发现了?”
“那你就顺便也查一查吧。”
……
当我没说行吗?
罢了,他不让自己好过,那他也得调戏调戏他。
“这任三小姐性格活泼,长得又花容月貌,不考虑一下?”
他旁边的男子依旧不为所动,“你想多了,她心仪之人不是我。”
想到宴会上的一幕,慕容相宜当然知道任冰瑜喜欢的人是谁。
“小五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嘛。”
那个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的女子,倒是与小五挺般配,他心想。
小五…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出这些名字…
“恩,所以明天的法华寺之行会很热闹。”
“你好像很不不是很喜欢这个洛灼华?”作为纪琰最好的兄弟,厌恶还是喜欢,慕容相宜总能敏感的觉察到,“洛小姐的琴技你是故意提的吧?”
“是又如何?”纪琰挑眉。
还真的是,那就不怪他好奇了,“特别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自己猜。”
丢下这三个字,纪琰便拍拍屁股走了。
“不是你好歹给个提示啊”慕容相宜小声的抗议,吹散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