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车摇摇晃晃的向庆都驶去。
“停车。”
暮星停下了马车,掀开马车门帘,看见了一脸纠结的雅若。
“怎么了?”他问道。
“一路上我想了良多,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了,这个禽兽请暮公子将他送到大理寺吧。”雅若恶狠狠的说着。
暮星看着她一言不发。
难道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暮公子嫌自己太麻烦了吗,雅若心里想着。
就在雅若犹豫不定的时候,只听到那人淡淡开口。
“公主以为将这人送到大理寺就万事大吉了吗?”
雅若惊讶,难道大理寺还不能处置一个胆敢谋害北漠和亲公主的贼人不成?
“难道这件事就算了么?”
看她的样子,暮星就知道她想错了。
“如若害你之人拒不认罪,甚至反咬一口说我大庆陷害于他,到时该如何做?如若杀你之人一心想置你于死地,要来个死无对证,你又该如何?”
他问的掷地有声,雅若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她绝望的着前方的城门,呆愣无言。
“唯有筹码紧紧攥在自己手中,才是最为牢靠的。”
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雅若一时不能明白过来,只能木讷的问道:“暮公子所言何意?”
暮公子再开口提醒道:“不妨让这个男子成为你手中的第一张筹码,难道公主殿下甘心一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么?”
雅若的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思索片刻,她便下了决定。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这里是长安,我一个女子藏着一个男人总归不方便。”
暮公子微微一笑,“公主殿下莫不是以为这个男子不回去交差,公主所谋不会被发现吧?”
雅若又为难起来,“暮公子以为,我该怎么办?”
暮公子难得一见的耐心起来,“很简单,就看公主敢不敢搏一搏。”
“如何博?”
暮公子靠近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了些什么。
“如此也好,多谢暮公子提点。”雅若看着马车里的男子,最终是下了决定。
随着一声“驾”,金色的马车变得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城门口。
这一日,雅若并没有回大使馆,而是跟着暮星回了易客居。
夜幕降临,雅若很想出去走走,又担心坏了大事,便只好敲了敲暮星的房门。
“暮公子,我思来想去,还是有些害怕,倘若那男子出卖了我们怎么办?”雅若担忧的问道。
“对付这种唯利是图、惜命如金的人最是简单,要么威逼,要么利诱。两者兼施,他有胆倒是试试。况且…”说到这,他神秘的一笑,“况且要他杀你的人,也决计过不到明天早上。”
雅若一惊:“杀人灭口!”
暮星点点头,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表情。
“那岂不是害了他?”生性善良的雅若此时有些于心不忍,她不过想教训那个男子一番,如果害他丢了性命不是罪过了么。
暮星不以为意,“孔子有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与其在这担心别人,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吧,想想明天自己怎么进宫才更为实际。”
这时雅若才想起她来找暮星的来意,“正想同你商量来着,明日我一个人是肯定进不了这大庆皇宫的,大庆我也只认识苏梓寒大人一人而已。”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暮星已经猜到她的意图了。
“想让我替你给苏大人传话?”
雅若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我可没有替你跑腿的义务,说实话,今天救你我可是冒着被追杀的风险。”暮星一顿,“还有我跟你说过吧,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卖了你呢?”
眼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拒绝自己,想到自己走投无路,雅若的眼泪就要溢出眼眶。
“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暮星最受不了眼药,当下就改口了:“你别哭别哭,我去还不成么。都说北漠女子豪爽,这一看你,跟我们南方的姑娘也差不多嘛。”
雅若委屈道:“那是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
多什么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自己也无法形容,这让她难以接受的一切。
天知道她有多震惊,多绝望,多害怕……
这是她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其实传个消息对暮星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他飞檐走壁,苏府的下人竟没有丝毫察觉。
以至于他靠近苏梓寒书房的时候,放松了警惕。
苏梓寒的贴身侍卫警觉的喝道:“谁?”
暮星暗道一声不好,一个飞旋,手中的暗器星叶已经飞进了苏梓寒的书房。
随音正要去追,苏梓寒看了一眼柱子上的暗器,道:“随音不必追了。”
说完伸手准备去拿柱子上的信,却被随音拦住了。
“大人,小心暗器有毒。”
苏梓寒笑了笑,用右手按下挡在他前面随音的左手。
“随音这是暮星的星叶暗器,就算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既然是送到我府上的,这暗器也绝不会有毒。”
随音这才放心的放下左手,“请恕属下无礼。不是属下多心,实在是如今天下太乱,属下不得不防。”
苏梓寒依旧温和的笑着,“随音你是怎样的人,我又如何会不知。”
“随音备马。”看完信苏梓寒止住了笑意,立刻吩咐道。
随音将苏梓寒的赤霆牵来,不知道主人要做什么,却也没敢多嘴。
苏梓寒上马,就朝易客居而去。
见到苏梓寒的瞬间,雅若眼泪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良久,她才抹去泪水,哽咽着的说道:“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难受了。”
苏梓寒体贴的递上自己的手巾,宽慰道:“我明白,只是公主住在这里多有不便,还请公主随臣回使馆更为安全。”
雅若摇摇头,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苏梓寒听。
他越听拳头就握的越紧,最后忍无可忍,‘啪’的一声手掌重重的拍打在了方桌上。
“简直目无法纪!”苏梓寒气愤的说。
雅若也跟着附和,“所以我想着今日便在这住一宿,明日请大人带我进宫面圣。”
虽然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苏梓寒考虑到雅若的名声,到底还是否决了。
“公主的办法不妥,如果今日你留宿在外,那明日关于公主的流言就将弄的满城风雨。”
原本还充满希望的雅若一下子又泄气了。
忽然,苏梓寒灵光一闪,或许有一个人可以帮忙。
夜色撩人,马车上的人却无心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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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表示对这次联姻的重视,庆元帝特地选择了在庄严肃穆的坤乾殿接待和亲使团。
只是使团里并没有雅若公主。
“乌恩其和巴雅尔大人,我们大庆可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跟你们北漠联姻。雅若公主竟然连面圣都缺席,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吗?”礼部尚书李继鸿愤然的指责道。
出人意料的,乌恩其和巴雅尔居然更加义愤填膺。
“陛下,我们北漠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但是大庆真是太让我们心寒了。雅若公主在嘉庆驿差点葬身火海,这次又在出游中无故失踪,这难道就是大庆的诚意吗?”
说这话的是乌恩其,这倒让庆元帝有了一丝的疑惑。
北漠的政派他不是不清楚,乌恩其深受北漠可汗的信任,如今北漠动荡不安,才来寻求大庆的援助,既然乌恩其这么说,这件事也许真的另有隐情。
“李卿家稍安勿躁,使者们也不必急躁。嘉庆驿失火之事朕已经安排大理寺”
坤乾殿的气氛变得古怪异常。
只听见庆元帝沉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宣她进来。”
塔娜泪眼婆娑的走进大殿,给庆元帝请安。
“北漠公主塔娜恭祝陛下圣安。”
看着她一副委屈的样子,庆元帝皱眉,难道此事真的是梓寒的缘故?
“平身吧。昨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
塔娜吸了一口气,道:“昨日下午,我同阿姐一道出了使馆,阿姐说要去一品轩,而我想去看看映月湖,于是便分了手。后来,一直跟着保护阿姐的**先行回来,说是苏大人府上的车夫接阿姐过府做客。然后阿姐就再也没回来过。”
庆元帝的脸色越听越是阴沉,朝中的大臣目光纷纷集中到了苏梓寒身上。
这位年轻有为的内阁学士,居然是这样居心叵测之人,这是令人唏嘘。
“苏卿家,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庆元帝黑着脸问。
苏梓寒手持玉如意,行礼鞠躬道:“回皇上,却有此事,但是雅若公主此时并无大碍,请皇上跟两位使者放宽心。”
相似印证他的话一般,有个瘦小的太监匆匆进来报道:“启禀皇上,永安侯夫人同雅若公主觐见。”
庆元帝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充满了困惑。
“宣。”
只见一道蓝一道红的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大步流星的向前走去。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乌恩其面露喜色,不过巴雅尔的脸色最为精彩。初看见雅若时的震惊与疑惑,转瞬而逝的紧张与惶恐,到恢复现在的平静,活脱脱一幕戏。
两人无视众人的目光,向庆元帝盈盈一拜:“臣妇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雅若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姐怎么会同雅若公主一道前来?”庆元帝问出了大家心中的困惑。
她风轻云淡的一笑:“说来也是巧。昨日恰巧绣线用完了,心血来潮想去花绣坊挑一些欢喜的,就偶遇了雅若公主。雅若公主说想学刺绣,本宫便邀请她过府作客。雅若公主天资聪慧,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了,便留她在府上歇息了一晚,差点误了大事,还请皇上责罚。”
她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可是永安侯夫人,娉婷长公主,先帝的嫡长女,皇帝的胞姐,身份自是贵不可言。即便不信,也只能相信。
永安侯夫人的话终于让巴雅尔的面色有了一丝波澜。
怎么会?明明那个汉人拿了雅若的手指头来交易,难道?
他恍然发觉自己受骗上当了。
但是**的证词,至少说明那个汉人曾经得手过,所以不能就这么放过这个机会。
“公主殿下,**说苏大人接你过府,可有此事?”
巴雅尔这不依不饶的架势,让庆元帝跟部分大臣有些不悦。
如果雅若回答说有这回事,那么就有人说雅若与苏梓寒孤男寡女,与礼不和。如果雅若说不是,那么多人能证明当时的情况,就是明显的撒谎。
“巴雅尔大人,确实有一人自称是苏大人府上的车夫,传话说苏大人有事相邀,好在一品轩的店小二认出了那人不是苏大人府上的,因此雅若便四处逛了逛才遇到了长公主。”
听了雅若的解释,巴雅尔彻底吃瘪了。
好一个满嘴谎话的汉人!好一个一品轩!
都要你们好看。
巴雅尔实在窝火,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讪讪笑道:“公主殿下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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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落幕,有人欢喜有人忧,还有看戏看的欢快。
“三哥,你看见那个北漠使臣巴雅尔吃瘪的表情了吗,实在太痛快了。”纪珩一想到刚刚巴雅尔从咄咄逼人道沉默不语的过程,就觉得痛快。
“真是一出好戏。”纪琰望着苏梓寒离开的方向,评价道。
纪珩不懂他三哥说的什么意思,但是纪玧听懂了,他问:“三哥的意思是,雅若说的不是真话?”
“你什么时候见过皇姑母同陌生女子亲近?”说完纪琰顺着台阶,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纪珩一脸迷茫,纪玧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