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域是个美丽的地方，无论是在降临之日之前还是之后，它都是一个美丽的地方。虎柳也是美丽的地方。但是，它太小了。旧域能在降临之日里保持它的美丽，但虎柳不可以。”
“虎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换主人。一个主人不喜欢这个就拿掉这个，一个主人不喜欢那个就拆掉那个。虎柳不再是以前的虎柳。虎柳人甚至担心还会不会再有虎柳。”
“这样的担心被一个人救了。他没有名字，我们都叫他妖师。妖师是个很伟大的人。他以自己的力量拯救了虎柳。有他在的虎柳，没有人敢欺负，也没有再换主人。”
说到这里，董佳雨停了下来，看向格风小腿上的面团异人，“妖师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在他眼里，异人和人类没有区别，他说，‘坏人因为是坏人而是坏人’。”
“我从小听着他的故事长大，却不懂这句话。后来出了虎柳，往联盟走，才慢慢明白。旧域的人不会因为你也是旧域人，就会成为你的朋友，联盟人也不会因为你是旧域人，就是你的敌人。就连异人，我也遇到过很多好人。”
“所以，我想说的，”她伸出手指，在面团异人身上碰了碰，指尖轻轻陷进去，“你想和谁做朋友，就做吧，别管其他。”她抬起头看向格风，脸上露出一个美丽的微笑，“就像我和你一样。”
董佳雨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和格风相处的时间不短，已经发觉他可能不是旧域人。不过这对她和格风之间的关系没有半点影响，即使格风是异人又怎么样？他还会是她的朋友。朋友，是自己的。
格风看看她，指指脚上的异人，“朋友？”
董佳雨道：“你来决定。”
格风点点头，“朋友。”这是确定的语气。
接着，他用两根手指夹住异人，把他从脚上拉下来，放到眼前，“你叫什么，名字？朋友。”异人没有脸，格风也不知道自己抓的是不是正确的方向。
离开格风的腿，异人像是惊慌起来，双手双脚在空中挥舞。
“他看起来还不会说话，你给他取个名字吧？”董佳雨建议道。
“唔，”格风沉思起来，忽然想到一个词，“面疙瘩。”他刚刚在餐厅的菜单上看过这个名字。
董佳雨一怔，咯咯地捂着嘴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就叫面团吧，朋友可不是用来吃的。”
格风点点头，把面团放得更靠近了一些，仔细看着他，小声地道：“面团。”
面团似乎感觉到了格风的存在，变得像线一样细的手臂突然伸长，勾住格风的鼻子，一把跳了过去，然后沿着他的脸往下，一直跑到他的肩上，就直直挂着不动了。
格风动动肩膀，面团几乎没有重量，根本就不影响他的动作。
董佳雨看着这一幕，会心一笑，“我们回去吧，今天你还有比赛。”
格风点头。
……
夜晚来临，明世拳馆旁边的餐厅依旧坐满了人，破碎的窗户下午就换了新的，跟没有出过事一样。
餐厅对面的小巷里，多了一个用一些旧桶和空箱子围起来的小块地方，提醒路人从这里绕过去。
那块地方里是一块很大又脏兮兮的防水布，是旁边一家店主看不过去给盖上的，布下面是那个光着身子的男人。
从街的一边走来一名警察，他身形矮胖，睡眼稀松。他早早就接到了报警，但是一听说是什么没穿衣服的男人，就怎么也不愿意过来，现在快要下班了才想起来，于是逼着自己来看看。
到了一看，电话里的那块防水布还在。
“喂，喂，快起来，起来。”他踢了踢防水布，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挤出一点泪滴，“再不起来就抓你了啊。”
布下的男人毫无所觉，一动不动。
警察又踢了了两脚，就弯下腰去拉防水布。
“噫，”光溜溜的身子出现在眼前，他嫌弃地撇撇嘴，用警棍捅了捅男人小腿，“喂，喂！你死了吗？”
这是个让人不好回答的问题，他问出之后自己也暗骂一声，跨过男人的腿，靠近一些，蹲下身子去摸他的脖子，入手却是冰凉，“真死了？”
他道了一声晦气，关心下班的他，也没心情细查，就转过身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什么东西动了一下，闪电般圈住他的脚踝，顺着他的身体一圈一圈地绕上，捂住了他的嘴巴。
“唔？唔！唔！”
警察的声音马上就安静下来。
过了一小会儿，警察从地上站起来，走出这片围起来的地方，一言不发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起初他还走得很慢很僵硬，但是渐渐地就轻松起来，速度越来越快，跟来时的拖拖拉拉完全不同，而且越走，他的身体也在变得越高越瘦，和那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慢慢相似起来。
小巷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加上巷口的一堆空箱子，人就更少了，谁也没有发现男人的异常。
“咳咳，”男人握着拳头咳嗽了两下，像是还没完全适应这个身体，“咦？”他的目光落在手上，瞳孔顿时收缩。
他立刻回头看去，走过的上百米距离在他的眼睛里收缩，一下子就看到他刚刚躺着的地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连男人原先的身体都没有。
“丢了。”男人喃喃道，“不可以，不能丢。”他在身上摸索两下，却只找出一个警察证，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安山。”男人读了出来，眼睛里有些混乱，“我是，安山？”
他又看到自己的手指，一个更加重要的想法冒了出来，“戒指，要找到。”
这个想法迅速让他清醒起来。他抬起头看向身边大厦的楼顶，手指对准墙壁用力一刺。
指头穿墙的画面没有出现。
“咔嚓，”清脆的断裂声下，男人看看诡异后折的手指，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太弱了。弱。”说着，他张开嘴，对着断掉的手指头咬下，手指头被齐根扯断，被他咕噜一声吞下了肚子。
下一秒，手指上断开部分的皮肉扭曲聚集，过了一小会，一截新的手指就重新长了出来。
男人重重地呼了几口气，“需要食物，需要食物。”
他的目光看向小巷子里还亮着灯光的小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