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教中白跃炳长老坐下弟子徐胤恋上狐妖一事遭人揭发。一时间天下哗然,逼迫此人就此伏罪者不胜枚举。他逃至灵均亦不可避。
阴阳派离阳道人携一众弟子迫至山来,言语有失分寸被白跃炳出手所训,不敌而返。故而怀恨于心。
此事离阳道人于天下人面前真假参半,添油加醋游说一番,自是大肆渲染灵均教何等倨傲,惹下一场讨伐风波。
惊动灵均教掌教张栩巽,灵均一教众口难脱,难辞其咎,遂罚白跃炳入西荒五年,其弟子禁于灵韵山十年以平众怒。
灵均毕竟乃千年大教,连白跃炳这等教中长老也以受罚,众人自不敢再过分相逼,此事方歇。
五年过去,那西荒边缘也出现一个身着白蓝相间,背印阴阳太极图案道服的中年男子。
他人以快至灵韵山脚下了,一双精光深藏的眼中方才有了些许松懈之意。
或是行了许久的路,眼看山脚在即。她右手虚招,将脚下所御仙剑招至手中,身形落将下来。
左手心疼一般来回轻轻抚过淡蓝剑身,似要将剑上那些细密黑点擦去。
剑神上的黑点漆黑如墨,星星点点芝麻大小附着在剑上,入内三分,犹自散出淡淡恶臭,竟自擦拭不掉。
男子观之脸上一阵肉痛,不忍之情溢于言表自,随即又喟然一叹,忧心不已。
他正心中烦闷,抬头左顾右盼之际。眼角乎见一道黑影自山中急冲而出,径直往西荒疾驰而去,模样甚是急迫。
观此物暗黑肤色上有鲜红干裂纹路,头上两角弯如勾月,却是那西荒寻常易见之物--厄劫奴!
这一下见得,虽说并不如何惊讶,但脸上仍是闪过一丝怒意,吐气开声,喝到:“小魔安敢造次速速死来!”
手中一柄仙剑嗡嗡作响,淡蓝之光大盛,作势顺手一丢,飞剑而出。
眼看此一剑就待功成。他眯眼揉脸,细看小魔。忽而睁圆双眼,脸上怒意更胜!
手上却是止下剑势,口中一声炸响犹如天雷,怒喝到:“把孩子放下!”身形急追而上。
那厄劫奴怀中竟还怀抱一个包裹,藏有一物。此刻被风刮开一角露出一只白嫩小手。白跃炳立马炸了锅!
厄劫奴常潜入灵韵山一事,教中之人早习以为常。大多逃不过玄磐殿布下的诸多杀阵,便是偶有能过得杀阵的,也难逃殿中巡山弟子剑下。
方才一见此魔,本以为只是殿中疏漏所致,自己随意出手即可将之斩杀,待回到教中,自当多多督促一应弟子加强戒备。
岂料眼前这头厄劫奴不仅逃出灵韵山,还不知往哪掳掠了一个孩子回来。竟是两度越过殿中诸多设防!此事颇有古怪,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能一剑杀之的了。
这么耽搁一小段时间,已然不是三两步能追之得上的。
仙剑回转在即!
他左手一引,脚下不慌不忙踏出一步,跃在剑上。
咻一声急射直追,不多时便追赶而上。探出左手分毫不差将包裹夺过,挟在腋下,右手掌心带字,毫光毕现。使了个封印小术,欲擒下此魔。
这遏劫奴见他右手按来,间不容发之间发自出一声难听至极的嘶吼。
鲜红纹路转瞬间散射出道道翠绿光束,夺人眼目,不可逼视。
白跃炳心知不好,脸色难看,引剑急退!
阵阵绿光越来越亮,便是白天也照得四周三尺一片翠绿。
伴随轰一声巨响传来,肉眼可见一圈气浪席卷开来,血雨纷飞,碎肉一地,一片狼藉。
白跃炳定下身来,挥手撤了仙剑,皱眉当场。
随即眼观六路,欲要找出一丝人迹。此时天地一片寂静,孰无半点动静。
稍过片刻他才收回视线,忙将包裹打开。里面是个男童,初一见之,不由心中一喜。
此子此刻仍旧安睡,发出细微鼾声。刚才那等动静竟也没能打扰到他分毫。
见这孩子丝毫无恙,白跃炳放下心来,引剑御起,直往灵均而去。
承引殿每过八年便会送回一批孩童,这些孩童若是过了云仙路便可拜入灵均,做个向道修仙之人。
此刻玉均殿上,十二高皆以到场。掌教张栩巽吩咐完此次云仙路诸要,正待让众人离场,白跃炳闪身而入道了句:“见过掌教师兄。”
张栩巽闻声,神色略喜。也不顾一群弟子在旁,忙起身迎了上去,见白跃炳无恙归来,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师弟倒不如先给在场弟子说说那西荒之事。”
白跃炳会心一笑,将自己仙剑递了过去,开口道:“也好,此事还要师兄定夺。”
殿内,白跃炳与弟子们声色并茂,说着西荒诸般见闻。掌教张栩巽面沉如水,看着白跃炳递给自己的这柄霁月剑。
无须白跃炳再做解释,西荒近年来这般平静的原因他已是尽数知晓了。
灵均自立教以来,便担当了镇守西荒的重任,门内长老怕引起世人诸多忧心猜忌轻易不会深入。
因而有了借惩罚之机让白跃炳深入西荒,查探近年来一反常态之原因。
他兀自在思考应对之策,白跃炳正好说到了自己回来时顺手救回一个孩童。
当即有弟子好奇出声,向白跃炳问道:“白师叔那个孩子现在何处可是泽渊城中哪户人家的孩子?”
白跃炳脸现古怪,口中不由有些纳闷说起:“这事也是奇怪,孩子醒来之后,我曾问过他的身世。”
见几位弟子神色好奇,正聚精会神听之。他这才又摇头示意,说了出来:“那孩子连自己姓名也是不知。”
张栩巽随即接过话来:“师弟,此事便交由文征师侄去查办就好。“
将此事吩托于杨文征后,又是开口:”西荒一事乃本教大患,师弟此次深入西荒想来也有许多想法才是。且先回玄磐殿与闵庄师弟商议教中西侧诸阵修缮一事。“
白跃炳答应下来。张栩巽再唤来自己首徒刘枫鹤,将霁月递过给他一看。
刘枫鹤随即皱眉,面上含忧:“师尊,霁月乃以净气之效为天下尽知的神兵,这才五年怎会被侵蚀到这般境地。”
张栩巽微微摇了摇头,吩咐道:“此次云仙路交由文征负责。你去罗刹寺将此事告知普天大师,他若留你在寺中观礼,你不必推辞。”
诸多事宜皆以处置,玉均殿也冷清了下来。杨文征随白跃炳前去带上那孩童去往泽渊城,让他看看有没有自己熟悉所在。
看着吆喝不断的街道,这孩子一下便被吸引住了。扯了扯杨文征衣角,一脸兴奋的指着一条主街说到:“我能去那边看看吗?”
杨文征微笑点头,这孩子已是迫不及待般跑了过去。
杨文征从后追上,牵着他往里走去。见这孩子睁大了好奇的双眼不断左右摆头看向街道两旁的商铺,他心中不由有些疑惑。
这孩子生在怎样的环境中,竟似第一次见到这等景象一般。
不忍打断孩子此时的兴奋劲头,他也不急相问,只盼着在这样轻松的氛围里,他能想起些什么来。
游了一段街,出现一个捏糖人的小摊,只听那小贩口中不断吆喝:“糖人、糖人,卖糖人咯!”惹得这孩子把眼睛都看直了。
杨文征上前买过一个,蹲下递给他,见时机得当,出言问他:“你可有想起什么?”
这孩子拿过糖人在手中不断翻转打量,脸上泛出潮红。
听得杨文征问话,脸上兴奋,开口道:”我住哪里没有这种糖人的。”
他手握糖人,好奇打探,通红笑脸上带着些许善意,同杨文征说道:“我住那里很安静,就我和汐儿。要是汐儿见到这糖人肯定会很开心的。”
杨文征心中一动,又连问起:“汐儿是谁?你们居住之地可还有什么有趣之处?”
孩子想也不想,开口答道:“汐儿是个女孩,才来不久,她说她娘亲一定会救她出去的。”
说到这里,孩子神色一暗,低声道:“她还说,会带我一起出去的。我住那里四面是很高的墙。汐儿没来之前,只有我一人在那。”
杨文征听到此处,心中一叹。想来这孩子自幼便被人圈养在他所说的那个独院里,没人为其取名,自己年纪幼小又哪里知道父母是谁,倒并非失忆了。
也不知这孩子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那等地方竟会被遏劫奴寻到,将之掳了过来。
世道并非太平,这等圈养年幼孩童之事属希拉平常的事。只是他仍觉这事有些古怪,无法想通其中关键。
自己数次救出过这样的圈养之子,大多都是面黄肌瘦,神色萎靡。但凡是有人靠近,多会打颤,现出一副惊惧模样。
此子却是生的白净,一路下来虽是言语不多。但其入城后这般好奇、活泼之象,又与圈养之人有天壤之别。
二人在城中游至傍晚,眼看街上随着日落而清冷下来方才回山。
杨文征回到玄磐殿,将此事告知于闵庄、白跃炳二人。
二人皱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孩子却是不知是否由人刻意安排而来。一时也无法定夺此事。
正自恼时,白跃炳妻子卞淮茹脸上挂着一丝温和笑意走了进来。却是开口责备白跃炳到:”一去五年,既回来了也不去见见自家儿子。“
白跃炳苦笑摇头,反手握住妻子手掌,解释道:”简芝有你护着。我晚上稍许去见他也无不可。“
卞淮茹嗔他一眼,又将话题一转,说起救回孩童之事:”我观那孩子心性纯良,不似假装。畏生人,寡语而性子不强,有些差强人意。”
见自己丈夫皱眉,卞淮茹话锋一转,又是说道:“但若此子能有坚韧之品从旁辅之,聪慧善学。这等差强人意只怕又有如虎添翼之效。“
白跃炳深以为然,眉头却不见松下,缓缓话来:”我忧心的并非是其资质,却是那将之送来灵均之人。“
卞淮茹笑而不语,只将白跃炳手又握紧几分。白跃炳心下感叹,却不再言。
见他明白自己意思,卞淮茹这才将一纸一笔交给他,说到:“你便随手写点什么都好。”
白跃炳将纸扑开,纸上正中已有一个‘墨’字,他不解其意,只好听从妻子吩咐,提笔欲写。
便就这时,卞淮茹快上他一步,探出左手将白纸左右相合,正巧避开了他落笔处。
见这第一笔在桌上画出一横,白跃炳心中不由一怯。
稍过一刻,忽而哈哈大笑,口中念到:”妙哉!妙哉!这五岁孩童即是白纸,夫人既写下一字,他人再想添笔,自有这写字之人阻碍。此人即便是被人刻意安排而来,入了我灵均教中,我等引其向善,他自也是个多行善事之人。就给他取名白子墨,送入云仙路中,我与他有缘,一场师徒当属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