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昭宫的小福子到达毓秀宫时，众皇子们的晚课正要结束，等候了一会，才得以与刘暮说话。
“小王爷，太后派奴才来禀报，夜已晚不便回王府，颀公主今晚留宿凤昭宫，并问您今晚是一并过去，还是与九皇子同宿？”小福子作揖问道。
刘暮既想和刘达卧榻夜聊，又放心不下妹妹，一时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作答，便问身旁的刘达：“九皇子，你觉得呢？”
刘达看出他的心思，便对小福子说道：“颀公主有太后照料，估计不会出意外。你回去禀报，说小王爷今晚留宿九皇子这了。”小福子应声回去了。
两人收拾好东西，便坐上步辇回皇后的凤和宫去了。
皇后赵沅见刘暮一起来了，十分高兴：“暮儿刚从宏光寺回来，怎么今晚没回王府？你母妃肯定挂念的。”
刘暮答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原本是该回去的。但今日我妹妹也进宫了，她留宿皇祖母那，我干脆就来和九皇子住了。皇祖母肯定会派人去通知我父王与母妃的。”
皇后笑着点点头，招呼宫女们上茶点夜宵，笑盈盈地看着两个孩子兴致勃勃地吃。
约莫两刻钟后，看他们吃得差不多了，皇后便安排人给他东偏殿的床上加被子枕头等床品。
刘达与刘暮也请辞告安。
到了东偏殿，刘暮立刻赶宫女们都退下，一个倒躺，四平八稳地瘫在床上，嘴上叹气道：“唉，从今起，又要过这规规矩矩的宫廷生活，真是郁闷啊！”
刘达爱干净，皱眉道：“洗漱更衣后再躺嘛！”
“唉，干嘛那么麻烦！先休息一下嘛！上了那么久的功课，累死了！”刘暮抱怨道。
刘达只好不理他，坐桌边想自己的心事。
刘暮躺床上，好久没听见他理自己，以为他真生气了：“不会吧，小达子，这么小的事，你就生气了？”
刘达依旧不理他，刘暮只好一个鲤鱼翻身，跑桌子边坐下：“小达子，以前你都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的，今日怎么这样。”
刘达一个白眼翻他：“都回宫了，还敢叫小达子，明明我比你大的，干嘛老叫我小达子，听着跟个太监小跟班的名字似的！”
“嘻嘻，叫习惯了嘛！平日里都是我伴读你，我像你的小跟班，私下就不许我叫回来吗，也让你尝尝化主为仆的滋味！”刘暮开起玩笑。
刘达心事重重，无心聆听。
见他半晌不说话，盯着桌面的茶几发呆，便打断道：“小达子，你有心事？在想啥呢？”
刘达两手托起下巴，叹了口气，不予回答。
这反倒勾起刘暮的好奇心：“你这刚回来一日，就有烦心事找上你了？叹啥气！”
刘达生性谨慎细微，他在思索，自己满腔心事，烦恼不已，不知适不适合与这个堂弟讲。
皇宫自古是个将看人脸色发挥到极致的地方。虽说宫中人人都知道刘达只是一个贵人之子，但成帝与两位太后对刘达独宠有加，刘达又挂名凤和宫，由皇后亲自养育，这便让宫里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刘达。
尽管如此，年纪轻轻、心思细腻的刘达却分得清真情与假意，他自是知道除了几位长辈与刘暮一家，宫内其他人，都是不可信的，哪怕是手足！
故而，一直以来，刘达最爱与刘暮走得近。不管是日常读书温习等大块时间，还是休憩的闲暇时光，刘达都爱和刘暮在一起。
刘暮虽不喜进宫，但王府也无年纪相当的男孩子一起玩耍，皇上又下了圣旨点名自己为伴读，而皇亲贵族的子女进宫伴读又是惯例，加之自己对刘达兄弟情深，因而也就未让隆王爷去推辞。
这样一来，诺大的皇宫，刘达能畅所欲言的对象，寥寥无几。
思量许久，刘达决定还是向刘暮说出来。
“我在烦恼师父的事！”刘达开口。
刘暮噗嗤一下笑了：“大人常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师父虽是出家人，但看见貌美的妃嫔忍不住多看一下，失了态也没什么，你烦恼什么！”
刘达侧着转过身，望着刘暮，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师父是我亲生父亲！”
在喝水的刘暮，差点没惊得把茶杯掉了，扭头叫到：“啥？你再说一遍！”
刘达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
刘暮放下杯子，使劲掐了一下自己大腿：“天啊，这不是在做梦！你说的都是什么呀！”
“起初知道时，我也是这个反应，一点不敢相信！”刘达幽幽地说道。
“谁告诉你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搞错了？”刘暮盯着刘达。
刘达摇头：“错不了！父皇告诉我的！天子一言九鼎，怎会好端端地开这种玩笑！”
“皇上怎么说的？”
“还记得午间我消失了一会吗？那时父皇让公公通知我，约我在花园见面，在那和我说的。”
“师父是你生父，那他怎么出家了？你怎么给皇上当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不懂。父皇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娘月贵人不拉着他吗？……不对，你娘月贵人是皇上的妃子，那不意味着师父和月贵人……”刘暮惊得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刘达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手：“傻！想哪去了！我亲娘叫李瑶香，生下我，伤心就走了。”
“啊？你娘为什么走？她去哪了？”
“不知道，唉！他们都对当年之事含糊其辞、一带而过，不爱细说，我自然懂得不应细问，问了也不会说的，以后看能不能问师父时问到实话。”
“你娘也走了！唉，兄弟我真是同情你！”
“你能不能不补刀了！”
“好了好了！我不开玩笑了！对了，皇上这么多年都不说，现在突然告诉你，是想干嘛？他要把你还给师父吗？以后你要和师父一起生活吗？”
刘达叹了一口气：“可不是！父皇下午带我去和师父相认了！关于怎么带我和孟祖母去宏光寺，父皇、两位太后、师父他们四人商量了很久的细节。”
“孟祖母？为什么要带她去？”刘暮不解。
“她是师父的亲娘啊！”
“啊！我一直以为她只是皇上的干娘，没想到是师父的亲娘！”刘暮惊叹。
刘达默不作声。
“对了，你刚说他们商量带你去宏光寺，难道你以后真要去那，不再回来了？”刘暮觉得太突然。
“我也不知道。”
“不呆宫里也好，多自在！哦，对了，那到时你离双儿不是好近了？呀，真好，我要能去宏光寺住就好了！”刘暮羡慕不已。
刘达白了他一眼：“双儿，双儿，你就知道双儿！你到底在不在意我这个兄弟！”
“嘻嘻，在意，在意！你知道我最在意的兄弟就是你了！”
刘达不理会他，自己陷入沉思。微风吹过窗台，桌上的烛火轻轻地摇曳了一下黄黄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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