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寒夜，冷风刺骨。
月明星稀，乌鸦啼叫。
弯曲的没有尽头的小道上，剑生一个人走着。
这是哪里？
我为什么在这里？
冷风袭来，他抱紧了双臂，好冷啊！
摸了摸身后，随身携带的宝剑已经不知去向，看了眼前方，灰灰蒙蒙，难以看清。
走吧，继续走吧，感觉更冷了。
摸了摸腰间，防身的匕首也一样消失无踪。
谁？谁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前面传来阴森的笑意，人本能的反应应该是躲避，但鬼使神差的，他因为那个声音而好奇，一点点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他看到一个披头散发、浑身浴血的人，走上前问，“你是谁？”
“徒儿，我是你师父啊！”那人转过身，一张鹤发童颜的脸露出了。
师父？
师父！
“师父，我总算又见到你了！”
剑生忙向其奔去，可不论跑得多么快，他始终无法触及他的师父。
周围灰蒙蒙一片，除了脚底的路，什么都看不到。
“这，这是哪里？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
剑生依旧跑着，不停的跑着，却好似在原地打转，未有寸进。
“师父已经死了，这里是黄泉路，走过此路，就可以得到新生。你想获得新生吗？师父教你！”
黄泉！
难道我也死了？
不，不可能！
我还没有报仇，我不想死。
“我……”剑生迟疑了，死亡就是新生？过过往就会如同烟尘一样消散。
“怎么？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吗？”
那人脸上掉下来一块烂肉，白骨森森。可剑生居然没有发现，他踟蹰良久，忽然想到师父临时前的话，随即就说了出来。
“是你让我好好活下来的，对，不然我一定跟你一起离去了。”
“好啊，好啊！徒弟翅膀硬了，可以不听师父的了。”那人脸上的血肉全部掉完，只剩下枯骨，可怖骇人。剑生总算看出了异样，“你的脸……”
“这都是你害的！”
心口钻心的疼，一把锈蚀的剑穿透剑生胸口，血如水一样流下去。
“我不明白。”剑生痴痴呆呆，他没想到最关心自己的师父会杀他。
“该死的人是你，不是我！我若不救你，自己也不会死！一命赔一命，你死了我才能心安，才能获得新生。”
脸色黯然，剑生低头。
“果然如此呢，当年最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害死了师父，是我害的！”
嗤，生锈的剑更深。剑生自觉罪孽深重，自己捅了自己一剑。
疼，钻心的疼。
“够了吗？师父！”
“不够，还远远不够。”
四面八方飘过来许多人，都是剑生杀的，或因剑生而死的人。
魔教中人四十几个，武当山人二十几个，五个猎户，两个山贼，还有无数的江湖人士。
“还我命来。”
“我要杀了你。”
“……”
他们握住剑生的手臂、胳膊、头，张口就咬。
撕裂的痛楚出现在各处，仿佛回到了深渊内，剑生惊恐的吼叫，“不要咬我，滚开，滚开！”
他挣扎的极为剧烈，道路崩塌，他向下坠去，地面迎面而来他撞了上去。
“啊！”
剑生睁开双眼，跳起来，站在床上。额头冷汗直冒，窗户外有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
原来这都是一场梦，
黄粱一梦。
走到桌前，拿起佩剑，准备拿匕首时，才想到匕首已经断成了碎片。稍微感叹了一会儿，抓起酒杯为自己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做错了吗？
为了五千两和武器，让镖师们死于非命，让更多的江湖侠客争得头破血流！
我错了吗？
本以为自己已经对死亡麻木，可事到如今，根本没办法做到，我是妇人之仁吗？
我是一个复仇者，若心怀怜悯，功败垂成不远也。
哎……
可怜的、无家可归的人啊。
呵呵，哈哈。
明明就是你的良心被狗吃了，现在又装个屁的好人！真是感天动地啊！
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两头讨好。
哈哈哈……
剑生大笑着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咚咚咚，敲门声。
“谁啊，大半夜不睡觉！”
“是我。”彭七霜的声音，“我刚刚听到你似乎做了噩梦，在大吼大叫，所以过来看看。”
看了眼窗外，此刻已经是四更天了，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彭七霜是没有睡？
他打开门，看到一个肿着黑眼圈的彭七霜。
“你一直没有睡？”
剑生让开一个位置让彭七霜走入房间，“进来吧，外面冷。”
吱嘎，门关上了。
彭七霜向门口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走到窗户旁边的桌子旁坐下。
剑生会意的朝着门口走去，彭七霜忙道，“不要开门，外面很冷。”
既然你都不让我开门，我便不开了。剑生收回手，走到彭七霜对面坐下。
场面如同外面的温度一样，一齐冷下来。两人呆呆的看着窗户外，没有说话的欲望。秋分瑟瑟，人心已凉。
“喝口酒吗？暖暖身子。”剑生提议。
“不了。”彭七霜拒绝，依旧望着窗外，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声音细小，如同自言自语。“我的年龄大了，不适合练武了对吗？”
“年龄与练武无关。”
彭七霜仿佛没有听到剑生的话，自顾自的说，“我刚刚一直睡不着，就想着这个事情，我从小喜欢就是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和爹一样，对武学没有半点兴趣，我之所以想学武，也是一时兴起，兴趣过了，我想我也该放弃了，我恐怕难以继承爷爷的衣钵，也没有办法成为一流的侠客。
有时候我在想，成为一个受人喜爱的弹琴之人也不错。”
“所以你要放弃了？”
彭七霜思考良久，点点头，如同放下心头的重担。
没法成为人人敬仰的女侠客，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彭七霜自我安慰。
“刚刚练《月影狂剑》时有何感受？”
彭七霜觉得奇怪，我都要放弃了，还问我这个做什么？她如实答道：“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仿佛心头要说的话，都通过剑表达出来了。”
“那就对了。”剑生笑道。
“怎么就叫对了？”
“因为我刚刚发现，你不适合学基础剑招，你适合学这种有点意境的剑法。你是我所见到的第二个能够将情感灌注到剑法内的人，是这方面的天才。”
“我不太明白？”彭七霜眼睛一亮，“难道，难道我不是一无是处的剑法菜鸟，我还可以学剑吗？”
这段日子以来，她多么渴望获得一次剑生的赞同，可惜一次没有，学剑的热情一次次消退，又一次次的鼓动起来。她渴望飞檐走壁，渴望行侠仗义，渴望能够和剑生并肩作战。
她真的害怕刚刚是幻觉，不确信的道，“真的吗？”
这就如同沙漠中的人看到了绿洲，一样不确定是真的一样。
“真的！如果你学的是与《月影狂剑》类似的，威力大的剑法，你的进步将会非常快。”剑生笃定的道。
彭七霜掐了下自己的手，疼。“这不是梦！太好了，太好了！”不知怎的，眼泪就冒出来了。刚刚无法入睡的时候，她就想到如果自己不能练武，她和剑生只会越走越远，再也没有交集。
泪花不可抑制的落下。
她擦了又掉，掉了又擦。
忙站起来，打开门，向自己的屋里冲去，她不愿意让剑生看到她软弱的一面。即使流泪，也要一个人捂着被子流。
剑生望着彭七霜的背影，笑了。
畅快大笑。
她像极了剑生被告知自己有学剑天赋的那一刻。那时他十岁，已经学剑两年，进步很小，也一度怀疑自己的能力，直到师父说他是学剑的天才，他才一飞冲天。
师父啊，
当师父真的不容易。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