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的声音明显不是本地人,带着粗鲁和暴躁的语气,操着外地口音。刘香心中悸动、惶恐不安,“对,我是林勇的妈。”
“林勇现在在我这,你儿子欠我六十万块钱,还不上来的话你儿子就别想回家了。”
刘香老人拿着电话机手开始哆嗦起来,一个电话给了她重重的一击,重地让她双腿发软,耳朵里充斥着嗡嗡声,她靠在桌子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刘香用坚定的意志克制住即刻就倒的心理和生理状态。
一会儿的功夫,林家人和陈家人都聚集在刘香家的饭桌前。九十岁的老太定定地坐在人群中为孙子着急,小辈让人操心担忧可这把年纪了又有什么能力去帮助小辈呢。本是四世同堂靠儿孙享福的年龄,不懂事的小辈却让九十岁的老人为他惴惴不安。
林勇因赌博而欠债的消息传了开来,引得村里一些爱管闲事的人也走向这户此时此刻迫在眉睫的人家。
一下就是六十万,而且还得赶紧还上,高利贷的利滚利对谁来说都是吃不消的。
陈珏明对林勇这桩破事一点都不想理。他不仅没有去想什么解决办法反而在想要让妹妹陈红和林勇离婚。陈珏明身边有太多因赌博倾家荡产的例子了。他断定这种人鬼迷心窍,一时之间是无药可救的。
刘英开始怪罪陈家人让陈红去外地工作使得夫妻俩长久不在一起才有了今天这出事。
陈珏明气地没话讲,明明是妹夫自己不争气如今林家人不从林勇身上找问题反而怪罪起陈家人来。
陈红的母亲站起身来指着刘英说“你这个做姨娘的说话真的是不讲道理,你怎么可以这么讲啊?”
刘英板着脸不说话,刘香指责刘英不该这么讲,陈珏明一气之下拉着母亲一起走了。
刘英这下真是全面爆发了,翻起了旧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破口大骂即将离开这屋子的母子俩。
“真是没良心啊,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啦?当年你陈珏明开工厂钱不够,林勇帮你借钱都借到我们家来了,后来你赚了钱也没见你还点利息,现在倒好,林勇出了事,你把以前的事全忘了是吧?”
本是两家人坐下来商讨怎么处理林勇的事,在火烧眉毛的时刻两家人却不和睦地吵了起来。
因为一个人的失足给两家人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打乱了两家人的生活秩序。
陈红的妈妈想去和刘英好好理论理论却被陈珏明拦了下来了。
“妈,你别讲了,跟这家人有什么好讲的!”
林峰一个人在楼上写作业听见楼下的一阵大吵他开门走下楼,此时恰好看见舅舅和外婆离去的身影。
刘英乘势教唆林峰以后长大了不用对舅舅和外婆好。
如果不是天灾,一场人为的灾难最无辜不幸的永远是孩子和老人。他们无力改变自己现有的命运,只能选择面对不堪的现状坚强以对。
林峰纯净无邪的双眼盯着刘英,“刘英奶奶,爸爸回家了吗?”
刘香过来牵着孙子的小手上楼看电视,在这个最难熬的时刻刘香老人竭力想让孙子像往日一样无忧无虑,别去为连大人都解决不了的烦恼而忧伤。
刘香独身一人走下楼,她在思考,在酝酿走下楼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楼下责怪陈家人的怨语还没结束,楼上小孙子在等爸爸回家,刘香扶着楼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生怕自己在这紧要关头没撑住去跌个跟头。
夜色已暗,冷风飕飕,时间进入了晚上九点,事情突如其来地发生,一时间没有得到解决的方法。
刘香走下楼,众人或低着头或望向她一眼,没有肯做第一个想办法的人。
刘香提出,“要么这样吧,把林勇的房子卖了去还钱。”
在这个时刻刘香不怪任何人给出的冷漠只怪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也就在这个时刻她坚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度过这一关卡,儿子会慢慢好起来。
老太连忙在地上敲着手里的拐杖,哆嗦颤抖地迸发出几声“卖了吧,卖了。人要紧,人要紧。”老太情绪太过激动,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拿出随身携带的布块擦着眼睛。
一直挺到现在的刘香在婆婆伤感无助的渲染下也酸了鼻子,流下两行热泪。
那些日子,林峰的爸爸赌债缠身,妈妈在外地工作。那时的他小学两年级,每次上课脑子里都是家中发生的事件,同学们下课你追我赶地嬉闹他却每次都一个人坐在座位上。恰又是童言无忌的年纪,几个小朋友围着坐着的林峰,“你爸爸是不是赌博输钱把房子卖了,然后你不高兴了,就不和我们一块儿玩了,是吗?”
林峰原本就心里难受无处释放,他哭了,他不作声地流下了泪。他要逃离这里。他走到教室后面的花坛,发现有个熟悉的面孔在那玩游戏,说自己是奥特曼之母,却摆出了迪迦奥特曼的招牌手势。故作厉害地去打败那些怪兽。
林峰看着这个曾经和他一起在看戏场上玩耍的伙伴,眼泪还没干呢,竟然笑了。她不是很胆小的吗?是因为学校里没有狗所以变成了英雄?
顾文文也看见林峰了,她正要跑过去和林峰打招呼,可是林峰却走开了,一个人走到空无一人的操场。他捡起棍子蹲在地上挖泥土。
顾文文看见林峰朝自己走开了,以为林峰忘了曾经和自己一起玩耍过。她没再跟上前,留在此处继续做她的奥特曼之母。
后来有一天顾文文出校门的时候,看见爸爸正和一位奶奶在说话,她一眼就认出了是那几天看戏时男孩的奶奶。
回家吃晚饭的时候,爸爸说起今天接文文时碰见了林勇的母亲,感觉老太太老了很多。去年林勇赌博输了很多钱,把房子都卖了,最苦的还是小孩子和老人。
“爸爸,把房子卖了,那他们住哪?”文文一声不吭地吃着饭,小耳朵认真地听着大人们的谈话。
“回乡下住了,在爷爷奶奶家的隔壁一个村。”
顾文文想起上次住在乡下被蚊子咬地睡不着觉,她把家里的花露水放进书包带去学校,准备下次再看见林峰的时候把花露水给他。
还是在那个花坛旁,那会儿林峰三年级了,他走过花坛听见顾文文开心的笑声。“喂,你等等。”顾文文扎着两只小辫子刚跳完最后一步牛皮筋正视前方便看见了林峰。
顾文文赶紧跑回教室去拿花露水,再跑到花坛边的时候男孩已经不在了。她问了问在场的同学刚刚那男孩去哪了。同学们说好像往操场那走去了。
顾文文拿着花露水,两条小辫子甩动着跑向操场,林峰果然在那。顾文文拿出花露水给他,小男孩把自己辛苦捉住的蚂蚱给小女孩看。顾文文吓得退后了几步,“啊!我怕虫。”林峰哈哈地笑了,把蚂蚱放生了。顾文文这才又敢靠近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