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下时,阳光满圆,仿佛成为了最好的时刻。
少女池畔戏水,少年草丛温坐。
“阿里,你到底是那个族的?”邑篱转过身望着安稳坐在身后的阿里。
阿里低了低眼眸,嘴唇颤抖了些许轻笑了下:“就是旁边的族群,不怎么大,你应该不知道的。”
邑篱停下所有的动作,站在池畔,倾斜了半面的身体,眼神之中隐了些悲哀:“阿里……你的心里也有人与人的分别吗?”
阿里缓缓抬起头,眼神清明:“没有,所有人都应该是一样的,一样应该受到生命的尊敬。”
邑篱嗤笑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子掀起巨大的水花,波向了阿里。
他擦了擦脸庞,摇着头微微一笑,望着眼前那曼妙的少女。
一切的美好正如所有故事的开端,所有的甜蜜都埋在了那样的时候。
爱是甜蜜的,但也犹如涩果一般,咬一口,五味陈杂。
翰澜的星空清晰明朗,月空之中的星辰悠悠的挂在远方。
邑篱换上了一身白色的衣裙,照应着月光,她脸庞轻柔,眉眼温热:“明天开始,我就不可以来这里了,你会想念我吗?”
阿里皱了皱眉头,缓慢的望着她。
“今天是我十六的生日,明日我就要被送到族中圣人手中了。”邑篱微微笑着,坐到阿里身旁。
他一言不发,心中却比谁都清楚,他是族长的儿子,邑篱过了年岁进入圣人之中服侍,无论如何都会知道他到底是谁。
“你看今天的星星多好看啊。”邑篱指着天上的星辰,甜甜的笑起来。
阿里望着邑篱的脸庞竟有些出了神,眼神飘忽在她的脸上便失魂了。
“怎么了?”邑篱感受到了他的失常,望着他的眼眸沉静下来。
阿里回过神,凝视着她的双眼,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她的脑勺之上,放入自己的胸间:“如果你能听见这心里的声音,该会有多好?”
一切都沉寂着,夏虫夜鸣,月光轻柔,直至清晨。
邑篱不告而别,如梦醒一般,她消失在迷涯之中。
“小族长,选奴快开始了,你快回去准备吧。”族人匆匆跑来,看着坐在迷涯之上深深皱着眉头的阿里。
阿里点点头,沉重的站起来。
再相见,便是另一个身份了。
圣奴们低着头跪在地上,只能看清男女之分,谁也不知道面具之下藏着的人是谁
阿里紧握着拳头,他知道在下方的人中,有一个曾经美好的眼眸,正在凝视着他。
按照规定,族长先选,后接是五位长老,然后才是阿里。
没有被选中的圣奴,就各自发配去做各式各样的集体劳作。
时刻到了,祖山仍是选了前方的十名圣奴,在他眼中这些人并无不同,选与不选也便都是一样的。
五长老是方位的代表,更是依照方位去选择圣奴,只是他看到最后一位长老阵营中的人时,那熟悉的身影让他心里一下便颤抖起来。
“等一等!”阿里大喊一声,所有的人停住了动作。
“长老,这次我能先选吗?”阿里望着族中的老人,微微笑了笑。
“往年您不都是最后才选吗,今年怎么?”大长老看着阿里仍是尊敬,族中的分位和年纪并没有关系。
“我先选了之后想先离开,选奴也没什么意思今年我就不多耗了。”阿里沉稳的说起来,把一切都说得很有条理。
大长老望向了祖山,请求指使,祖山闭着眼睛点点头,无所谓的应答着。
“今年我只要一个人就行,就那个方位的第一个吧,人多了麻烦不方便。”阿里指着方位,沉下心里所有想法和澎湃,平静的说起来。
“是。”大长老点点头,转过身看向前方。
“东方第一个。”大长老大喊宣布。
随后东方第一位的身影便缓缓走上前,领取了自己的印章。
阿里望着那身影,心中万分沉重。
当你撒下了慌,就要知道终会有被揭穿的一天。
祖山随即离开,阿里也跟着便离开了大会回了自己的房屋之中。
他坐立不安,等着那个人带着印章前来,他害怕她的憎恨,更害怕她今后会对自己冷漠。
木门渐渐移动,发出枝丫的声音,原来的圣奴领着新人前来,随即便离开了。
只剩下那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娇弱身影和他在原地,空气似乎凝固一般,四周死一般的沉寂。
他缓缓走开关上木门,木门发出的咿呀声是唯一的声音。
她很安静,一言不发。
良久,阿里走回了她的面前。
他举起双手触碰那可怕的面具,轻轻的取开。
面具之下的双眸,一如往日一般清澈,她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眼眸,没有发怒,没有恐慌。
“你早就知道我了对吗?”阿里望着她的眼神,轻柔的说着。
邑篱缓慢的点头,没有任何复杂的表情。
他皱了皱眉头,美梦破碎的声音传入他的心底。
圣奴不能说话,没有表情,在族中若是被发现违反了规定,便会受到惩戒。
阿里拿起桌上的笔缓缓的写上字,举在邑篱的面前:“日后翰澜,再无人分。”
她没有表情低着眼眸,只是那眼眸之中充满了哀伤。
阿里轻叹一声,扶住她的头轻靠在胸间。
纵有千千万万的话,此刻却也什么都不能告诉她。
那刺青和面具,是她和他之间巨大的屏障。
邑篱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感受着他传来的温暖,即使觉得不真实,但美梦多一刻就是一刻了。
门外传来声响,邑篱脱离了他的怀抱,向前拿起了桌上阿里写的字撕了粉碎。
族中的一切惩戒对于所有的圣奴来说,都是猛烈的冲击,哪怕一个细小的错误,都足以让他们丢失性命。
邑篱也不例外,她有着生存下来的本能,尽量不留一点能让自己受到惩罚的威胁。
无论今日她被谁选走,都是每日行走在刀刃之上。
即便他真的想护着她,也是无能为力的。
所有人的麻木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