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皱眉看着秦志简,“大哥,你也肚子饿么,接下来该如何办?”
接下来如何……
刘坚的眉头紧皱。目今在路上找个人都能难,想乞讨都没人要去。找吃的也没地方找。还能如何办,走着办吧。
思忖了会,刘坚轻叹了口气,“还是往延安府去,至少那地方有人。”
两人便重新往延安府的路上走去,走的是官道,如今这世道太不太平除了造反的流民外,还有各种土匪响马,多如牛毛。虽然流民穷得只有一条命了,但没准哪个看着不爽,把你砍了,你也没处说理。
“大哥,你看那里!”
李定国突然指着前方大喊。
正在思忖着下一步该如何走的刘坚闻声抬头一看,便见得前面倒了一辆倾斜的马车。
两人走上前去。发现车子的周围已经被砍死了一群人,男的女的都有。
“是刚才那个胖员外。”
刘坚看清了眼前人的相貌,,叹了口气,低声道了一句。在这一刻,他忽的觉得生命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脆弱,也真正懂得了“人命如草芥”的真实含义。
胖员外是被人一刀砍死的。此时眼睛还睁的老大,死不瞑目。脸上满是恐惧之色,显然死前经历了很可怕的事。身上名贵的湖州丝绸长袍已经被人扒去,白色的赘肉赤条条地裸露在外,死相非常的凄惨。
周边也横七竖八地倒着胖员外的家丁,死相各异,但都是被人拿刀砍死的,因为他们的身上都有着刀伤。
对于这些人被杀,刘坚心底没有什么怜悯。因为这些人趁着天灾,趁着饥荒,跑来贩卖人口,显然也不是好鸟,是死有余辜。
但是另外的一些人却是值得怜悯。因为他们都是刚才被买的那些女人和小孩。女人死的时候甚至还遭到了侵犯。在乱世,老百姓很惨;乱世里的女人更惨。
所以便有了“宁为太平狗,不为乱世人”的说辞,因为,太平世界里的狗虽活着卑微低贱,但至少是活着的,而乱世中的人,活着,有时候都是一种奢望。
刘坚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些死去的人集中到一起给烧掉,包括那胖员外和他的家丁。
却不是他一时心软,而是觉得在这个夏天若不是将这些尸体处理掉,恐怕会诱发瘟疫。先前抢馒头死的流民也都被其他人烧掉了。
瘟疫与灾荒常常是如影随形。但瘟疫却比灾荒增加的可怕,因为一旦惹上逃都无处可逃。
所以,处于对瘟疫的恐惧,灾荒中的人都很自觉,一旦发现有人死去了,就会将其烧掉,防止诱发瘟疫。当然,也有一些死去的尸体被人当做肉给吃掉了。
一想到杀人的人连尸体都不处理。刘坚又在心头大骂,妈了个巴子,真不是东西,杀了人连尸体都不管就走了,也太王八蛋!
天气很炎热,死去的尸体上已有些尸臭。
刘坚和李定国捂住鼻子收拾收拾起尸体。
突然,李定国欣喜的叫道:“大哥,有粮食!”
正在收尸的李定国转头一看,便见得李定国手中拿着一个布袋子,一脸的兴奋。
布袋子是从倾倒的马车下拿出来的。可能是里面的只是一些吃的,并太值钱,所以便没被人拿走。
刘坚走上前去。
李定国拿着布袋笑道:“大哥,你猜,这布袋里是何物?”
然后却并不等刘坚回答,急答道:“告诉你吧!是棋炒!想喷喷的棋炒!”
棋炒是此时北方的一种面食,由“重罗面”(精制面粉)混合香油、芝麻,制成薄饼,切成棋子块状,炒熟即食,类似于后世的千层饼。
李定国拿出了一一块棋炒,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金色光芒。
“好香!”
李定国赞了一句,然后便拿起棋炒吃了起来。刘坚也不矫情,也从袋子中拿出了一些来吃。
袋子中的棋炒分量很足,两人都吃了个饱,不过也将袋子里的棋炒给吃得差不多了。
吃完了棋炒,两人浑身都有了力气,便继续赶路。
行了几里路,两人经过了一座被遗弃的荒村,村子里的人都跑光了,只留下了一个个白发苍苍的枯瘦老妇。
两人经过这村子的时候,在一颗老槐树下煮着一口瓦锅,边煮边哭。哭声悲凉无比。
走进一看,赫然发现瓦锅里煮着一个小孩,身上的一些肉已被煮烂,面目模糊,很是瘆人。
刘坚心头一震,脑袋发慌,险些跌倒。虽然早知明末有着吃人的现象,但知道又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这酷烈的事真实的发生在他的面前,还是让他心中难以置信。这可是吃人,吃人!
一想到这里,刘坚心中便是一怒,质问起这老妇为何要吃了她的孙儿。
这老妇看了看刘坚,神情凄凉无奈,“我孙儿已经饿死,若是将他丢弃了,也会被别人吃了。村里的人都走了,我已饿极,便想吃了果腹。”
刘坚一听这话,心底憋得难受,因为她知道这老妇说的是事实。
心中叹了口气,终不能看着这老妇在自己的面前吃人,便将袋子中仅有的棋炒给了这老妇,便与李定国离开了这里。
只是再次踏上路途的步伐更多了些沉重。
刘坚知道老妇的事在这个时代绝对不是个别现象。
人在饿极了情况下,各种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这老妇只是想吃自己已经饿死的孙儿,但是有的饥民可是将将死的人杀掉给吃了啊。甚至还有一个人将活生生的人给杀掉吃了。历史记载,据说张献忠就曾将女人杀了做军粮。
一想到这个时代,如此酷烈的现象,刘坚便是心中堵得慌。他忽的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个时代做些什么,而不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但是很快,刘坚又在心中自嘲了一句:妈了个巴子,刘坚,你他妈的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你他妈现在就是一个死了也没人问的流民,你想当个屁的救世主。
先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再说罢……
毕竟,饿肚子下的远大理想,是那么的虚无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