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易如欢从睡梦中醒来，清晨的阳光挟着朝露的气息一寸一寸地在房间中蔓延开来。
她昨晚倒是难得地没有做噩梦，似乎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是美好的。
不过，等等。
她看到了不该出现在这一美好时刻的人。
抬起腿一脚把人踢下床，压底了声音道：“你这么还没走？”
顾南城揉了揉先着地的后脑，迷迷糊糊地，带着鼻音道：“你不是知道吗，别闹了，咱们再睡一会儿。”
他的双目狭长，半睡半醒间就像是狐狸眯着眼看人，好似有熹微的晨光倾泻而出。
慵懒而撩人。
易如欢暗自骂了自己一句，什么时候也成了为皮像所惑的人了？
又想起顾南城的话，顿了顿。
许是精力不济，昨日慕容谨言走后，她几乎是倒头便睡，直接忘了房顶上还有一个人。
“你说，慕容谨言要是知道把他赶出去的王妃和别人一起躺了一夜会怎么想？”顾南城清醒后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这么一句话。
易如欢：“你可以走了。”
易如欢成功把顾南城赶走是在太皇太后着人请她去用午膳时。
“怕打扰王妃休息，所以没有喊王妃用早膳。”林嬷嬷笑容可掬地道，似乎上一次对易如欢凶神恶煞的人不是她。
“有劳嬷嬷。”易如欢回礼道。
林嬷嬷带着易如欢穿过长长的回廊。
慈宁宫本该是太后的居所，不过太后素来敬仰太皇太后，从未提过入主慈宁宫的事。
而太后西行之后，也再没有人有资格住进这座宫殿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里有一种祥和之气。
这里大概是整座皇宫中最清静的地方了。
“上一次是情非得已，还望王妃见谅。”林嬷嬷开口道。
“嬷嬷多虑了，如欢省得。”易如欢有些惊讶。
林嬷嬷这么说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示弱了，就是不知道她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
在她眼中，她身上并没有什么林嬷嬷需要的东西。
“太皇太后近来经常得见故人入梦。”林嬷嬷静静地道：“而那位故人，与王妃颇有几分神似。”
易如欢皱眉，并不是她自负，但长成她这个样子的人并不多见，这么多年她也就遇到易如岑一个。
但林嬷嬷的措辞很谨慎，她说的是神似，而不是简单的面容相似。
这样一来，范围就宽了许多，毕竟她最擅长的便是模仿他人的动作，语言甚至是气质。
当初她在江湖上混的如鱼得水，其中很大一方面就是因为易容术。
而她从不会只去画一张和别人一模一样的脸。
大概是习惯使然吧。
“如果太皇太后有什么希望王妃可以顺一顺太皇太后的意思。”林嬷嬷继续道。
“如欢明白。”易如欢应道。
虽然林嬷嬷语焉不详，但易如欢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不对的地方。
她觉得自己应该能从太皇太后那里得到一些信息，如果这些信息与他无关，她会把这些信息烂在肚子里；如果这些信息与她有关，那么，就要好好想想了。
步入殿中，太皇太后就招呼着易入欢坐到她身边。
易如欢顺从地照做。
她看着太皇太后头上斑驳的白发，一时感慨万千。
“这是你最喜欢的水晶萃琉璃，快尝尝。”太皇太后亲手给易如欢夹了一口菜。
她本身就有所怀疑，如今更是确定了。
太皇太后应该是被人下了什么药物，才会频频出现幻觉。
她刚刚进来时便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只是，易如欢回头看了一旁垂手立着的林嬷嬷，不知道此事是否与她有关。
对于老人家，她总是会心软。
顾府。
顾南城坐在主位上，高深莫测地看着坐在一旁的中年贵妇。
“南城，你可要救救你堂姐啊。”那妇人一边用手绢抹着眼泪，一边偷眼看向顾南城。
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心中不由骂道，真是个白眼狼。
顾家这一代的女人没本事，除了早逝的皇后，唯一入了宫的被宁蕊给弄到冷宫里去了，但因为顾南城官居宰相，没有人会轻看他们顾家。
但她知道，在顾南城心里，是不会向着顾家的。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也任由顾家人借着他的名头胡作非为，但她还是觉得，顾南城不见得和他们是一条心的。
“你堂姐自小就是个淡泊的性子，自然是斗不过那些狐媚子的。”那妇人继续哭闹道。
顾南城静静地听着那妇人哭诉，觉得她也说够了，便对着一旁的婢女道：“给夫人添茶。”
那妇人接过瓷杯，故作优雅地抿了一口，似乎觉得这杯茶就是顾南城同意的讯号，清了清嗓子道：“你就先把你堂姐从慎刑司里面救出来吧，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顾南城则绕过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敢问夫人，您来此处，伯父可是知道。”
那妇人愣了愣：“老爷并不知晓。”
顾南城继续道：“那夫人可曾想过，伯父为何不来？”
那妇人本就不是聪慧之人，很快便被顾南城的思路带着走了，闻言瞪大眼睛道：“你是说，老爷也不管宛儿的死活了吗？”
顾南城眼中划过一丝嘲讽，开口道：“伯父并非不想管，而不能管。”
也不等妇人回答：“皇上在恭亲王府的丹若苑内搜出了鸿雁纸，这可是伯父手中的贡品。若是外流，不被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可就是杀头的罪。”
“何出此言？”那妇人惊惧道。
顾南城叹息一声：“这纸是否是夫人给堂姐的。”
那妇人已经被顾南城唬住了：“是啊，不过是几张纸而已，我并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顾南城又满腹遗憾地摇了摇头。
“这个孽女，竟然骗我。”那妇人瞬间改了称呼，似乎刚刚哭着喊着为女儿求情的不是她一般。
顾南城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明白那妇人转变如此之快的原因。
一个关系并不太好的女儿和半生的荣华富贵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她这时估计会想如何把事情从自己身上推干净吧？
这便是人情冷暖了。
“此事不怨夫人。”顾南城出声安慰道：“只是这件事。”
没等顾南城把话说完，那妇人便表态道：“那孽女自己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我们已经尽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