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请店家寻一车夫,驾车前去。“
秦律丞并没有将胡剑的话放在心上。
在他认为,不会骑马,总比没有脑子要强太多。
可秦律丞并不清楚,胡剑极力阻止他前去,其实只是不信任而已。
难道胡剑就不知,有了银子,谁都使唤得动吗。
与其叫秦律丞去城里抓药,给他这个暗中下手的机会,不如叫他留在这里,至少他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对祁殷做出什么事来。
谁说莽汉就没有心思细腻的时候呢。
“我说我去就我去!“胡剑坚持着,不等秦律丞反应,快步出了房门。
“等一下!“长曦几步跳去胡剑身前拦住。
“秦先生说得对,阿殷现身边最需要你,病还不是最要紧的,若是你离开后发生了何事,便追悔莫及了。“
“李小姐的意思是就叫我们公子这样病着?倒真是够意思的很!“胡剑冷哼一声继续朝前走,又被长曦几步拦下。
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伸在胡剑握着药方的手边。
语气从容而恳切。
“我去。“
“啥!?“胡剑愣了愣。
“我去。“长曦重复道:“我会骑马,熟悉前面城中何处有药铺,兴许比你们都快一些。“
“这“胡剑犹豫了,他转身看了看毫无意识的祁殷,尽管秦律丞已声出阻止,他还是利索的回头,将药方交予长曦。
比起秦律丞来,胡剑显然更信任长曦一些,再者,他确实担心有人趁祁殷身体有病之时欲行不轨,能待在祁殷身边看着,自然是好的。
“多谢李小姐!“胡剑抱拳一礼,不管秦律丞如何劝话,抬头之时,长曦早出了房门,不见身影了。
“糊涂!李小姐是女儿家,若公子醒来知晓你叫她冒雨独身前去抓药,公子一定“
“别说了!“胡剑摆摆手吼着打断了他的话。
“在我心中,只有公子最重要,旁人一概与我无关!“
站在房中的严大夫各瞧了他们二人几眼,似乎看出些什么,低声道:“请二位将公子扶起,我好施针。“
从始至终,未提长曦一字。
她劝不下她的,她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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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店家借了一身老旧的棕叶蓑衣和苇笠,长曦即刻起身,骑马朝城中而去。
路途不算遥远,以长曦这般的速度来说,大概半个时辰便可到了。
那城名曰庆安,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坐落在临阳脚下,这城内要比胥城那些地方繁华的多。
长曦虽年年元旦跟着李旭谦往冀川而去,往返都要经过这里,却是完全不熟悉的,她甚至从未从马车上下去走过一步这里的街道。
自然,同胡剑所言本是劝服他的理由而已,自己根本不知这里哪里有药铺或医馆。
原想着可一路打听过去,可不知为何天公不作美,原本淅淅沥沥的雨势越发大了起来。街道上人烟稀少,纵是遇了一个,话还未问出来,人早为避雨跑得没影了。
沿着街道一路徒步走去,长曦仔细地四处寻找着,雨水顺着她牵着缰绳的右手慢慢浸湿了袖口,甚或从那蓑衣的缝隙处沾湿了衣裳,却仍浑然不觉。
在全身还未湿透之前,长曦总算找到了一间医馆,将揣在怀中的药方递给那馆内的掌柜询问。
不过是几味常见的药材,那人不一会儿便整齐地包好了三剂放在柜台之上。
这下犯愁了。
看着自己被雨水浸湿的裙脚和衣袖,长曦这才发觉自己双脚也是冰冰凉凉的,用力跺着走了几步,地上全是湿漉漉的脚印,长曦无奈地叹着气。
“这药该如何带回去“
这样拎着,回去也是要湿透了。
“无妨!“那掌柜听了长曦的话,道:“草药本来就是要经过浸泡才可煎煮,这雨是无根之水,比咱们喝的水要干净许多,你放心去罢。“
“话是这样说“长曦解释着:“我是帮别人带药的,若回去药都湿透了无法分辨,他身边的人又个个仔细小心,若是疑了心不用,这趟就白跑了。“
胡剑还好说,秦律丞那般心思细腻的人,即使严大夫瞧过,也定会再查看一番。
说话间,长曦忽看见对面的一间糕点铺子门敞开着,她连忙谢过掌柜,抱着那药快速穿过街道跑去,从那里买下一个食盒,将草药放在里头,又背在身前,这才重新系好蓑衣,高兴地原路返回。
客栈内。
祁殷经严大夫施针之后睡过浅浅的一觉,现已醒来。
他半睁着眼躺在床榻上,房中炭盆的火趾高气昂地跳跃着,散发出的味道叫他忍不住咳嗽了几下,却也没有惊醒趴在桌上睡着的胡剑。
这个角度,刚好可以从门缝看到门外的那条走廊,有人来回踱着步子,是秦律丞,他旁边那个灰色的衣角,是严大夫。
唯独不见李长曦。
祁殷扯了扯嘴角,有一丝莫名的苦涩。
这种感觉,只有在自己无奈地需要帮助时才会出现。
不问便知,李长曦该是等不及,已在前往临阳的路上了。
在自己无力前行,变为拖累之时。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不论何时。
先为己,次为亲。
他在长曦心里算是何人?
朋友?抑或一个暂时有用的路人?
人总是在自己软弱可欺之时才会多愁善感,祁殷便是这般。
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看不见,只想着那个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还不停地问自己这是为何。
他太过苛求完美,所以常对无需介意的小事而耿耿于怀。
这样太累了,尽管他并未察觉。
思考间,门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带着雨水打在地上的声音,渐渐靠近。
从门缝中看来,秦律丞与严大夫皆迎了过去,这声音甚至惊醒了睡梦中的胡剑。
“回来了!?“胡剑猛地起身大声朝外问着,并未顾及这屋内的病人是否清醒,几步走到门前。
回来了?谁?
祁殷不解之时,门被推开了。
“好些了吗?“
长曦略带干涩的声音传入屋内,说地极轻。
“睡着呢,药呢?“胡剑只关心这个。
“严大夫去煎了,放心。“
说着,长曦往床榻前靠近了些,祁殷忙闭眼装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