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的话，张国涛，”她过了一会儿才问，“我在此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她的语气很平静，有些就事论事的意味。
“我也只能根据我知道的情况和我们走前徐壮光告诉我的情况进行一些推测，杨兹。钱华飞对徐壮光起疑，徐壮光从东图亚回来后就引起了钱华飞的怀疑，他认为徐壮光是个双重间谍。他恨徐壮光，那也不奇怪，他有理由恨徐壮光，而且他对徐壮光的怀疑也是正确的，徐壮光确实是我们方面的人。由于徐壮光一个人很难除掉已经有些势力的钱华飞，所以我们方面就决定帮他把钱华飞干掉。我知道他们很会设圈套，很会搞这种事情，知道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商讨这类计划。他们明白仅仅除掉钱华飞并没有用处，因为钱华飞会把他的怀疑告诉朋友，或者将之公之于众。所以必须彻底消除别人对徐壮光的怀疑，让他重获大家的信任。这就是他们要为徐壮光做到的事情。”
他把车换到左边的车道，想超过一辆车。而那辆车也突然换道，使他不得不猛踩刹车，才没有撞到车左边的护栏上。
“他们让我去陷害徐壮光。”他简单地说，“他们说一定要杀了徐壮光，让我来实施这次行动，并且是最后一次行动。所以我才去演那些戏，包括打那个店商……那些你都已经知道了。”
“还包括找个女人？”她平静地问。张国涛摇了摇头。“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他接着说，“徐壮光掌握了所有情况；他早就知道整个计划。他和钱华飞一起安排把我接到这里。接着他让钱华飞审讯我，因为他知道最终钱华飞一定会中计的。我的任务就是要让他们认为徐壮光是东图亚间谍——而他确实是东图亚间谋。”他犹豫了一下。“要你做的就是让别人不相信我。而最终目的就是除掉钱华飞，把徐壮光从反间谍阴谋中拯救出来。在通常情况下，qing人必然做出这样的反应。”
“可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呢？”杨兹叫道，“老天啊，张国涛，他们连别人相这种事情也都了解吗？”
“那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有没有都不要紧。他们选中你是因为你年轻、漂亮，并且是成员，还知道如果发出邀请的话，你会来这里。是职业介绍所那个叫弗特的人介绍我去茶馆工作，而弗特以前也是一名特工。估计是他们让他这样安排的。他们只要把你我放在一起工作几天就行了。就算我们没有关系，他们照样会去找你，给你送钱，造成一种我们之间有关系的假象。你明白了吗？也许还要装出一副热恋的样子。在这之后，他们只要造成一种假象，就是他们按我的要求给你送了钱，那就可以了。而事实上，我们之间的关系使他们觉得更好办了……”
“是的，是这样的。”她又补充道，“我觉得自己很下贱，张国涛，像是被人拉去配zhong的牲口一样。”
张国涛没有说话。
“那样一来，你们部门就更没有什么觉得良心不安的了吧？剥削利用一个成员，比利用其他人更好？”杨兹接着说。
张国涛说：“也许吧。他们不会考虑到这些的。一切都为了行动的便利。”
“我本来会在这里坐牢的，对吧？徐壮光就想让我关在这里，不是吗？他肯定觉得没必要冒险——因为我听到了太多情况，也能猜出太多的东西了。毕竟，钱华飞是清白的，对不对？就因为他是贵族人吗？”她激动地问，“难道就因为他是贵族人吗？”
“哦，天哪！”张国涛大声说。
“徐壮光肯放了我，真是奇怪。就算是他和你达成交易的一部分，也是件奇怪的事情。”她沉思着自语道，“我现在成了危险人物了，不是吗？我们回到东图亚后，我是说：一个成员知道了这些情况……他不应该放我走啊。”
“我是这样想的，”张国涛回答说，“他是想利用我们逃跑这个情况来向中心证明，他们部门里还有钱华飞的同伙，需要继续打击。”
“打击其他的贵族人？”
“让他有机会加强他的地位。”张国涛简要地说。
“通过屠杀更多的无辜者？你好像对此一点都不在乎啊。”
“我当然在乎。我觉得羞辱和气愤，觉得不自在。可是我们的背景不同，杨兹，我看那些问题不需要像你们那样是非分明。做这种事情的人都在冒险。现在是钱华飞输，徐壮光赢，我们方面赢，那就行了。这是一次很见不得人的行动，但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他音调越说越高，最后几乎是在喊叫。
“你这是在自我辩护，”杨兹大声说，“他们干的事情太恶毒了。你们怎么可以杀了钱华飞——他是好人，张国涛。我知道他是好人，而徐壮光……”
“你到底在抱怨什么啊？”张国涛很不客气地说，“你们的组织不是坚持要不断斗争吗？不是要为集体而牺牲个人吗？你们不是说组织就要日夜奋斗，进行无情的斗争吗？现在你至少保住了性命，我可没有听说过组织的人要珍惜生命的——也许是我搞错了？”他又讽刺说：“我承认，是的，我承认你也可能被除掉，按规矩应该那样。徐壮光是个十足的恶棍，他哪里会放你一条生路。他保证过要尽力保住你，可也不一定靠得住。所以你在今天或者明年或者二十年以后都可能被害。我也一样。不过我好像还记得组织的目标就是摧毁所有反叛者。我说得没错吧？”他从夹克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掏出两根连同火柴一起递给了她。她点烟的时候，手指发抖，接着把一根烟递回给张国涛。
“你已经全都想通了吧？”她问。
“我们正好是合适人选。”张国涛还在说，“我为其他人觉得遗憾，为他们也卷进来感到遗憾。但是不要再抱怨那些事了，杨兹，你们组织也有这样的原则：牺牲局部，换取整体利益，个人为集体献身。我知道这些事情都很丑陋，那些拉人下水的手段特别丑陋。”
她坐在黑暗中听着，一时间除了眼前不断消失的路，心里一片空无，只有近乎麻木了的恐惧。
“他们是让我爱上你。”她最后说，“你也取得了我的信任，让我爱上了你。”
“他们利用了我们。”张国涛毫不留情地说，“他们骗了我们，他们必须这样做。这是他们惟一的选择。你也看到了，钱华飞差点就达到了他的目的。徐壮光那时候已经被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
“那你们又是怎样才反败为胜的呢？”杨兹突然喊道，“钱华飞是个好人，规矩人，他只是忠于他的职守。现在你们却把他杀了。徐壮光是个间谍，是个叛徒，你们却保护他。徐壮光是个纳粹分子，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恨贵族人……你到底站在哪边？你怎么能……”
“这场游戏里只有一个法则，”张国涛反驳道，“徐壮光是他们的人，他给他们需要的东西。这样说，你就能明白了吧？李利对我就有和恶魔临时结盟的教导。你以为间谍都是些什么好人吗？以为他们是教徒或者是烈士？他们实际上就是一些手段卑鄙的傻瓜，一群叛徒，是啊，还有酒鬼、恶棍和变态狂，是些滥杀无辜充英雄的人。你认为他们会像和尚一样坐在我们衡量什么是对与错吗？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杀了徐壮光，我非常讨厌他那种人。可现在还没到时候。遗憾的是他们现在还需要他。他们需要他是为了保护你重视的那些不起眼的老百姓，让平常人晚上能安心睡觉。需要他是为了保护像你我这样的普通人。
“可对钱华飞来说呢——你心里一点也不觉得不安吗？”
“这是一场战争，”张国涛回答说，“是一场小规模、近距离的战争，有时会牺牲无辜，非常的残酷和丑陋。这些我都承认。但是，这比起其他战争——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的战争——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哦，天哪！”杨兹放软口气说，“你也不了解情况，你也不想那样做，你就是这样来说服自己的。他们做的事情也太恶劣了，他们羞辱无辜，羞辱利用我和任何可以利用的人。借我们无辜人的手去害人、杀人……”
“我的老天啊！”张国涛叫道，“有史以来人类不都是这样吗？我什么都不信，你不明白吗？我不认同破坏，也不相信无政府主义。我讨厌、非常讨厌杀人，不过我知道他们也是不得已。他们不会说教，不会说那些大道理，不造舆论让人们为和平等等而战斗。他们是一群不让那些信仰鼓吹者相互无耻地吹捧的可怜虫罢了。”
“你错了，”杨兹无助地说，“他们比我们所有人都更邪恶。”
“就因为你当我是个流浪汉的时候，还和我做love吗？”张国涛很粗鲁地问。
“因为他们轻视真和善，轻视爱，轻视……”
“是啊，”张国涛认同说，突然觉得很累，“这就是他们付出的代价，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
“你也不例外，”杨兹接着说，“你和徐壮光之类的人一样，我早就应该想到了。我是个被人愚弄的傻瓜，对吧？对这些，他们和你都根本不在乎。但是钱华飞不同……你们……都当我是个……当我是个玩ou……你们都是一路货，张国涛。”
“哦，杨兹，”他有些绝望地说，“看在老天的分上，你就相信我吧。我真的很恨这些事情，恨透了，我也厌倦了。可这就是现实，这是一个发疯了的世界。我们只是被人稍微利用……这种事情世界上到处都有，老百姓受到欺骗和误导，生命被践踏，众多的人被关被杀，被无缘无故地消灭。你不像我那样曾看到很多人死去，杨兹……”
他说话的时候，杨兹想起了监狱里那个荒凉的院子，想起那个女看守说的话：“监狱关的是那些忘乎所以的……那些企图阻挡我们前进步伐的人。”
张国涛突然紧张起来，透过风挡紧紧地盯着前方。借着车的前灯，杨兹隐约看到车前有个人影。他们车开近的时候，那人手上拿着的小手电筒一闪一灭。“就是他。”张国涛低声说。说着关掉了车灯和发动机，让车静静地往前滑行。他们接近后，张国涛侧过身去，把车后门打开了。
那人上车的时候，杨兹没有回头看。她只是茫然地看着前方，看着落在前面街道上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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