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景行进入姻缘司的时候,被殿内繁忙的景象吓了一跳。向来了无人气,仿佛无人居住的姻缘司内,今日竟是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模样。看着或抱着册子,或拿着红线来来回回的人影,凤景行有些摸不着头脑。想拦个人来问问吧,但见着人家走路都用飞的模样,也不好打扰。于是决定自己去找自家亲亲桐儿,他可是特意打听了的,今日人界特别热闹好玩,前几日回了趟妖界,今日正巧赶上了,于是决定一定要带着自家桐儿好好去玩一玩!
小心的躲开飞来飞去,上串下跳的人,凤景行终于在成堆的册子和红线后找到了正奋笔疾书的月老梧桐。
“桐儿,你们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忙成一团啊?”一派自觉的坐到梧桐身边,凤景行微微俯身倚在他肩上去看他正在勾画的册子。
“咦?阿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察觉到肩上的力度,梧桐眼睛都没转一下的问道。将手下刚勾画完的一本册子磕上扔一边,便又伸手拿了另一本开始画了起来。动作之间行云流水,没有一点拖沓,显然并没有听到刚才凤景行的话。
“刚刚回来的。”看着完全没有心思搭理自己的梧桐,凤景行微微皱起了眉,再次开口问道:“桐儿你们今日怎么这么忙?”
“因为今天是七夕啊。”梧桐依旧头也不抬的回答着,手上没有丝毫停顿。
“七夕?这是什么?”原谅他是真的不知道。本来他作为妖主,在他生活的那个时候,根本就还没有七夕的说法。后来入了冥界,又天天在忘川上飘着,也没接触什么人,虽偶尔会从上自己渡船的人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但他也实在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含义。
“七夕就是情人节,人间有情人大多会选在今日向对方表明心意,或者本就在一起的有情人会一起庆祝一下什么的。”这么说着,梧桐总算是停了笔,长叹一口气,转回头去看凤景行,颇有些委屈的开口:“但是七夕原本并不是什么情人节的,它只是女儿节或乞巧节,是人间女儿家祈求心灵手巧的节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情人节了。”说完又是长叹一口气,立刻转回头去接着勾画起册子来。
“情人节?难怪我看人间今日那么热闹。”显然没理解到梧桐的重点,凤景行眸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兴致勃勃的道:“桐儿,我们也下去过节日吧!”
“不行。”梧桐毫不思索的拒绝道。
“为什么?”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的凤景行突然有点委屈,看着从进来到现在就看了自己一眼的亲亲爱人,不满的盯着他手下的册子,似要将它盯没了似的。
“我没时间。”又换了本册子,梧桐答道。
“桐儿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忙啊,以前殿内也见不着半个人影,我都以为你这姻缘司只是个挂名的场所。”见着梧桐是真的忙,凤景行虽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有些委屈,却也不会真的不管不顾将人劫走,见他忙的焦头烂额的模样又心疼了起来。
“因为今天人界有太多人求姻缘,太多有情人成眷侣了啊,所以姻缘司的任务就多了起来,以往也不是不忙,只是今日格外忙些罢了,每年也就这么一次。”知道两人已经好几日不见,回来了自己又没空陪他,凤景行心里定有些难过,梧桐也是无法,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委屈,但又自觉自己亏欠于他,于是越发耐心温柔的道,“阿行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去其他地方看看,等我忙完了再去寻你如何?”
“算了。”凤景行快速的在梧桐脸上亲了一口,满足似了弯着眸笑了起来,那点委屈瞬间烟消云散了,“我就在这陪着你吧。”
“好。”听到凤景行的话,难得的梧桐也没去计较他轻浮的动作,只是脸上漫上一抹红霞,突然就觉得,这样的忙碌也没那么难熬了。
“桐儿我可以帮你做什么?”
“帮我把我勾画完的册子整理好吧,等会还要让君夏核对一遍。”
“好。”
相比于天上姻缘司的忙碌,人间却是再轻松不过了。七夕佳节,汴梁的街上灯火璀璨,车马如龙。
今日因着七夕佳节,开封府包大人放了所有人一晚的假,早早的,开封府内就没有了人。
“阿策你快些,我们去太白楼占个好位置,据说今晚的花灯和烟火比往年的都要好看。”包拯一身浅灰儒衫,笑着催促着正锁着门一身青衣清俊的公孙策。
“你急什么,泽琰不是答应帮我们占位置了吗?”再三确认已将门锁好,公孙策才转过身向包拯走去,语气里尽是好笑。
“就那白耗子,有小昭在他肯定会忘了这回事。”包拯不满的说道,一把抓住公孙策的手就往外走。
“若是让旁人知晓了你包大人在私底下是这幅样子,怕是得吓死。”一扇柄拍在包拯捉住自己的手上,公孙策笑着摇头说道。
“怎么会,我可是很正经的。”甩了甩被排疼的手,包拯不死心的再一次拽上公孙策的手,随后十指相扣,大有你再怎么打我也不会放手的意味,两人已是走到了繁华的大街上。
公孙策不雅的翻了个白眼,瞧着两人交握的手,却没在去打他,也没挣开,只是道:“这么多人,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就是因为人多,才不会被人看见啊。”包拯突然更凑近了公孙策几分,几乎是贴在他耳边道,“他们都忙着看自己的眼前人呢,哪有时间关心别人的心上人。”说完还快速的在公孙策耳骨上轻咬了一口,然后迅速退开,看着公孙策就要挥过来的扇子,立刻说道:“你若是打我的话就太明显了哦,说不定他们就注意到我们了。”
“你!”瞟了一眼确实因为他刚刚太过凶猛的抬手而引来了不少人好奇的视线,公孙策哼了一声打开扇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摇着扇子往前走去。
包拯笑的如偷了腥的猫紧紧的跟着,视线一直集中在公孙策身上,看着他如玉的脸在灯火的掩映下晕上粉色,心底无比的满足。
“阿策,我们逛完街道便去汴河看河灯吧。”
“你不是说要早去太白楼占位置吗?去了汴河还来的及?”
“没事没事,反正有泽琰,我们不会没位置的。”
“某人刚刚不是还说他会忘了吗?”
“啊哈哈是吗?不过就算他忘了小昭也会提醒他的,所以不用担心。”
“你啊。”
两人的笑闹声渐渐淹没在人群里,十指相扣紧紧相依的身影也慢慢融入人群中去。今生最平淡的幸福,大约便是和你牵着手漫步在热闹的人群里,我们和周围的人一样的幸福的微笑。
“戬,人太多了,你别走丢了。”白启明皱着眉拉了拉身旁一声黑衣的人,顺手推开了一个挤过来的人。虽然很高兴戬能在七夕陪自己下凡来啦,但是人挤人的状况实在是让他放松不下来,就怕自己美美的戬一不小心就被某些胆大包天的人吃了豆腐。
“你在担心什么?”杨戬扭过头去看满身戒备的人,语气里颇为无奈,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什么。两人下凡来在脸上都是施了法的,凡人并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对他们却无甚影响。
“我没担心啊,我就是觉得人太多了,挤来挤去的不舒服。”白启明矢口否认,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在担心他被人吃豆腐。
“走吧。”一眼看出某人心里的小九九,杨戬也不点破,只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在白启明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扬起了唇角。
“哎?戬,走哪去啊?你慢点,等等我啊!”就一个愣神就被人将两人挤开,白启明有些烦躁的推开面前的人,想要快步赶上杨戬,然而明明看着就在眼前的人,转眼又离自己远了两步。伸手想抓住人,手中却只留一片衣袖划过的触感,白启明欲哭无泪,只得越发努力的赶上去。
“戬,终于赶上你了!”一把将人抱在怀里,白启明环在杨戬腰上的手臂扣的紧紧的,生怕怀里的人一个眨眼又不见了似的。
“哎?这是到哪儿了?怎么都没什么人了?”眼里心里就只有杨戬一人的白启明在将人扣在自己怀里之后总算有心思去注意周围的景象了。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远离了热闹的人群,身前是潺潺流动的河水,对岸花灯如昼,一片热闹。两人身边却是一片黑暗,只有不远处飘来的河灯透着微光,身后偶尔经过一两个人,也是看不清身形。
“你不是说那边人多不舒服吗?这里没人你总不会不舒服了?”丝毫没有挣开白启明的手,任由他将自己紧紧抱在怀中。
“原来戬是关心我才来这边的啊,我真开心。”白启明突然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飞扬的笑意,戬杨戬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他。
这样的夜色里凡人自然是看不清的,但对于他们来说,却和白日也无甚区别。对上白启明眼中炙热的目光,杨戬微微有些不适的转移了视线。
“我的戬这是又害羞了?真可爱。”白启明笑的越发肆意了,也越发温柔了。
“白启明!”杨戬怒瞪向白启明,眼中明显是不满和除了白启明外旁人绝对不会看见的羞恼。
“是是是,我不说了。”白启明压了压自己唇边的笑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经一些,随后倾身吻上杨戬微微抿着的唇,我不再说出来了,我只在心里说,我的戬,真是可爱极了!
“戬,我爱你。”
“嗯,我也是,启明。”
黑暗里相拥的人毫无顾忌的诉说着自己满心的欢喜,我们终于拥抱彼此,任此后千年万年无尽的时光如何无趣,我们也再不会感到孤寂。
城外山顶的一颗大树上,一蓝一白的两人并肩坐在树枝上,脚下是灯火阑珊的汴梁城,头顶是一望无际的星海。
“猫儿,我给你说,我刚刚去太白楼拿酒回来的时候好像看见了白先生和杨先生,人太多了,一眨眼就不见了,我也不太确定。”拎着酒坛子和展昭手里的酒坛子碰了碰,然后各自仰头往嘴里倒了口酒,随后白玉堂笑着和展昭说道。
“是吗?想来白先生和杨先生也是来过节的。”展昭笑着开口,想了想又道:“看杨先生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喜欢热闹的地方才是?竟会陪着白先生下来?”
“谁知道呢。”白玉堂神色莫名的笑笑,将身子歪了歪靠在展昭身上,“哎,猫儿,咱们好不容易有时间两个人单独相处,又正巧是七夕节,谈别人做什么。”
“可是刚刚不是玉堂你先说的吗?”轻笑一声,展昭微微偏头看向自己肩上笑的让风月失色的人,心内软的一塌糊涂。
“唔?那好,那算爷的不是。”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不是,白玉堂拉过展昭的手腕,借着他的手喝了口他酒坛内的酒。
“玉堂你手里不是还有吗,抢我的作甚?”虽是这么说着,但展昭依旧顺着白玉堂的动作将酒喂给了他。
“我这不是觉得你手里的就更甜嘛。”咽下口中的就,白玉堂笑道。
“不都是太白楼买的一样的吗?难道太白楼的老板还给了你两个不一样的?”展昭无奈的笑着,对于白玉堂无赖的行为,他从来招架不住,只是偶尔气的狠了才动手打上他两下。
“好像你的确实比较甜。”砸吧了下嘴,即使如此不雅的行为,在他做来也是浑然天成的潇洒不羁。“猫儿再给我尝尝你的,说不定还真是给我换了个不一样的。”说着便又凑过去要喝展昭手中的酒。
“玉堂,别闹了,当心摔下去。”看着都快完全压到自己身上的白玉堂,展昭拎着酒坛子的手被白玉堂捉住,另一只手还得护着他当心他真摔下去,背上紧紧的靠着树干,还得配合着白玉堂的动作喂他喝酒,当真是手忙脚乱。
“猫儿别小气啊,就喝一口。”说着一大口酒便倾倒进了嘴里,随后白玉堂抬头就覆上了展昭的唇,唇齿想接,半口酒便渡了过去。
展昭一时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然后下意识的咽了口中的酒,感觉唇上被狠狠的舔了舔,展昭有些晃神的想,好像这酒还真挺甜的。
“比刚刚的还甜,想来那老板还真给爷换了一个。”白玉堂放开展昭,意犹未尽的伸出舌舔了舔自己的唇,笑的见牙不见眼的道。
“玉堂!”展昭回过神来,感觉脸上有些烧,半是羞涩,半是恼恨,叫了一声白玉堂,却说不出下文来,只得扭开头去不看他。
白玉堂看着自家薄皮猫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红色,心里一阵一阵的荡起蜜意似要将他淹没。
突然从汴梁城中响起一声炸响,随后是接二连三的声响,伴着天空飞散的火花,将半个汴梁城都照亮了。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将视线投注在那美丽的烟火上。
然而总有人会觉得,自己的眼前人才是最美的,比世间万物都要美,那稍纵即逝的烟花又怎能及得上眼前人半分呢。
“猫儿,七夕快乐。”白玉堂看着展昭微仰的脸,声音缱绻而温柔的说道。
展昭将视线从远处的烟火上收为,看着白玉堂的模样,粲然一笑,“玉堂,七夕快乐。”
而远处的城中,有这和他们一样的人。在烟火映衬里,互道着快乐。
“阿策,节日快乐。”
“节日快乐,希仁。”
“戬,节日快乐。”
“嗯,节日快乐,启明。”
然而天庭的姻缘司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相比于人间处处的欢喜,这里可以说的上是悲惨了。累瘫了的人横七八竖的躺在地上,甚至有的人轻微的打着呼噜。
“桐儿,我讨厌七夕。”趴在桌案上的凤景行有气无力的开口。
“我也讨厌。”同样累瘫了趴在桌上的梧桐无奈的开口。
为什么会有七夕这种讨人厌的节日啊!这是姻缘司内所有人的心声,只不过是实在是太累了,没力气喊出来,才变成了心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