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跛着脚小跑的黎白,在来到县衙后,便直接来到了后门。他毕竟只是一个小混混,又有禁令在身,实是不敢靠近正门。然而即便是后门,黎白仍是不准进入县衙里找人。没法子,只得再花几两银子,才求得开门人,去找孙大娘的儿子告知一声。而黎白也只得蹲在门外,守着一包东西,焦急等候着。
门外待着的黎白,摸了摸怀里干瘪的钱袋子,不禁暗叫了声晦气,来这县城不到一天,钱没赚到半文,带来的倒是花的差不多了,也难怪人人都说:没钱寸步难行。
话说那进去传信的人依照许白所言,来到了县衙里正忙的热火朝天的厨房,找到了厨房里正在烧火的孙大娘的儿子,叫道:“张大牛,张大牛,后门有人找你,挺急的,你去看看。”
正在埋头往炉子里送柴的张大牛听闻有人找他,并未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而是问道:“知道是谁吗?来干啥的?”
“名字倒没说,就只说是从黄牛村来的,帮你娘给你带点东西。”传话的人答道。
“黄牛村来的?那好,我这就去门口看看去。”说完,张大牛就叫厨房里另一个打下手的帮他看着点火。自己径直穿过后院,来到了后门的门后边。
打开门,张大牛朝四周望了一眼,便看到邻近角落里正在四处张望的黎白。张大牛看到人,立刻迎了上去,问道:“白伢子,你咋到县城里来了?”
黎白看到张大牛,心中顿时一阵没来由的暖和,因为孙大娘的关系,两人自小关系不错。只是没多久,张大牛就被送到县城里来学厨子,两人就很少见面了。但每年张大牛回村,都不忘给他带点东西,见了面仍旧兄弟相称,两人关系倒也没生疏多少。
“大牛哥,我到县城里办点事,你娘托我给你带点东西,喏,这就是给你的。”黎白将那一包东西稳稳送到了张大牛的手中。
张大牛看着手中不轻的包,又看了看黎白,说道:“带着这么重的东西来县城,真是辛苦你了,白伢子。”
“没事,不就带点东西嘛。我也是到县城里办点事顺便而已,大牛哥就别放在心上了。”黎白对着张大牛的致谢,倒是一脸轻松的带了过去。
两人又聊了几句村里的情况后,张大牛看着黎白问道:“看这时辰,白伢子,你饭吃了没?”
“没吃呢,我赶着急,看有机会就给你送来了,马上回去时,随便在街上整点吃的。”
“那多费钱,你随我进来,我张罗点吃的给你。在县衙里,随便一些剩饭剩菜,不比外面强?”
“那行,就多谢大牛哥了。”
黎白跟在张大牛身后,小心的从后院的小径穿过。与外面的朴实的小县城相比,这衙门的后院倒是给人以惊艳之感,沿路穿过,奇果异花,过眼而去。黎白细细看时,虽觉得自己混迹乡野,见过不少野花野草,但他在这后院竟说不上任何一朵花的名字。
穿过院子,便来到了厨房。此时已是晚膳时刻,厨房也显得十分忙碌,下人在此来回出入,忙着送菜递水。看着这情形,黎白对身旁的张大牛问道:“大牛哥,你们每晚都这么忙吗?”
“没有,只是这几天有点特殊,县衙里刘大人正招待一位贵客,所以忙了点。你随我进来,在一旁待着,我找点吃的给你。”张大牛一边答着话,一边带着黎白进了厨房,安排他在一个角落待下,又拿了几碟剩菜摆在黎白面前,让他吃了起来,自己又回到炉边上,继续烧火。
就在边上的黎白吃的正香,并在心里感叹大牛哥伙食好时。一个带着灰帽,穿的稍好一些的家丁模样的人来到厨房,对忙着的众人喊道:“动作都再麻利点,马上又有客人要来了,都给我赶快点,别给我人来了菜还没上,给咱衙门丢人了。”
众人听此话,忙附声应和。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又在厨房里巡视了一番。直看到角落里正拿着筷子端着盘子,正旁若无人地狼吞虎咽的黎白,不禁眉头一皱,指着黎白喊道:“这人谁啊?我怎么没见过,怎么在这大吃大喝的。”
正在烧火的张大牛看这情况,连忙跑了过来,对着那人点头哈腰道:“李管家,这是我同村的亲戚,来县城给我送点东西。我看他没吃饭,就张罗点剩菜给他吃,马上就走,你多担待着点。”
“原来是这样,你还有这样的亲戚啊,张大牛,”李管家回了张大牛一句,就开始盯着黎白从头到脚来回地巡视着,直把黎白看得心里毛毛的。在看了几眼后,李管家又伸出手在黎白小臂上捏了几下,对张大牛说道:“好像还有点力气,今晚有点忙,张大牛,就让你这亲戚打个下手,忙完后,给他点银子作犒劳,怎样?”
张大牛听了这话,忙应道:“没问题,李管家,我这亲戚做事还挺麻利的。”然后转过来,对黎白说道:“你今晚就帮我个忙,白伢子。”
黎白听到此话,也不好拒绝,再看天色还早,就嘟着正撑满剩菜的嘴,朝着张大牛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换上了县衙里家丁服饰的黎白,端着一碟菜,跟着前面的一个家丁,把菜送往了正堂。
来到正堂门前,黎白就听几个男子的笑声和一阵莺莺燕燕的女子声音。进到大堂内,学着家丁模样低眉顺眼的黎白稍抬头,瞄了一眼大堂里的状况。
一张华贵的圆桌摆于大堂正中,上位坐着一个白衣青年,因不敢明眼观察,黎白看不清男子模样。但那青年左右手各抱着一个年轻女子,黎白也不知长的好不好看,但听声音确实清脆娇媚。
再往左瞄时,只见旁边坐着一个胖子,而胖子身后则站着一人,那身形让黎白看得颇为熟悉,再斜眼细瞧时,不禁吓得他冷汗直冒,原来那人竟是白天刚见过几面的胡师爷。
看到这胡师爷,黎白只觉得心在扑通扑通直跳,生怕他将自己认出。而实际上,胡师爷白天根本就没注意过黎白,对他没半点印象,此刻也当然认不出他。
见胡师爷没认出自己,黎白暗松了一口气,此时只想把这道菜送完,跟张大牛告别,早点回院子去。就在黎白把菜端到桌子上时,也不知那青年摸到旁边女子哪里,直引得那女子一声娇吟,青年也是一阵淫笑,然后“咕嘟”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就这一声呻吟,便听得黎白感到一阵燥热。
那坐在一旁的胖子,见此状,把那桌上的酒壶捧在手里,往那青年杯里倒满。便倒还边笑道:“陆少侠,这明天之事,就多仰仗你了。”
那陆少侠闻言,似是停了手上的动作,望着胖子道:“刘大人放心,我竟然敢让你这般招待,必有把握,就是不知刘大人那边准备得如何?”
原来那胖子就是这县衙的县官刘大人,看这样子就知道不像是为民做主的好官。刘大人听此言,望了望身后的胡师爷,胡师爷得了眼色,立刻禀报道:“启禀大人和陆少侠,这人都已经找齐了,都已安置在了院内,明日即可出行了。”
刘大人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朝着陆少侠道:“少侠意下如何?”
陆少侠也是会意说道:“大人静候佳音。”说罢,两人又都相视一笑。
看着这两人笑意相和的样子,反倒是一旁的一直躬身静候的胡师爷面露忧色地说道:“大人,今番依照大人所说,所找的都是一些乡里的混混痞子,只是若让他们作诱饵,恐怕是……”
“恐怕是什么?”刘大人收了脸上的笑意,冷声问道。
“恐怕是……有去无回。”
听到这最后四个字,本已上完菜退到门外的黎白突然心里一颤。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很明白胡师爷口中的小混混指的便是他们,而听着胡师爷话里意思,似是这次不是简单的送东西,好像竟还有性命之舆。
见此状况,黎白决定打探个究竟。出了正堂后,他将身子隐着墙,偷偷来到屋后边。找个窗户低下,倚着窗户偷听。
那刘大人听了胡师爷所担忧的话,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一群平日里祸害乡里的东西,有何必要在乎他们的死活?若是能帮本官消灭黑狼山那帮山贼,为民除害,也算他们积了点德。胡师爷不必太过担心,若本官能得到升迁,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本官自不会忘记,定会为他们造墓立碑的。陆少侠说我所言对也不对?”
那陆少侠听此,自倒了一杯酒,瞥了一眼胡师爷,笑道:“在下一心向道,对这世俗之事了解也不甚多,既然刘大人说是对的,那便是对的吧。”
一旁的胡师爷见状,也忙在一旁附和道:“是,是,是,大人所言极是,是小的多虑了,”
正堂内,又是一阵男子的大笑声和女子的撒娇声相和而来。而此刻的黎白已回到厨房,将家丁衣服还给了李管家,在与大牛哥告别后,他借着天边最后一丝的落霞,离开了县衙,隐入了街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