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喜欢你毛茸茸的》 30.30

    屋外阳光正好，还有蝉在树上吵闹，几个妖怪嫌吵在院子里拿着粘杆四处找蝉。

    于藏穹觉得阳光太刺眼了，刺得他控制不住流下泪来。

    “我要回去。”他颤声说着，眼泪止也止不住，他心里比谁都要明白符沧澜说得都是正确的，就算重开妖脉，也已经没有桃都山，没有他的家了。

    可他还是想要回去，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该去做一件事，那个隐隐约约的念头驱使着他，要他重新打开妖脉，要让他回家，要去做那件事，这些年这个念头不仅没有被时光冲淡，反而随着年月在他心里扎了根，成了执念。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仿佛有一道闸门被打开了，那些负面的情绪，怨恨的，绝望的，不甘的情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顷刻就吞没了他。

    “我要……”于藏穹的脸色已经白的看不见一点儿血色。

    “回去。”最后两个字出口时语气陡然转寒，于藏穹身上轰然爆开一团黑气，符沧澜被震退，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阿穹你——”

    黑气四散，转眼又收回，在于藏穹身上缠绕，最后化作他身上的绣着红纹的黑色曳地长袍，于藏穹回身，手中聚起黑气凝成一口通体漆黑的剑，他脸上仍带着泪，茶色的眸子却像寒冰一样冷。

    “我说过，”于藏穹提剑指向符沧澜，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绪道，“不要——妄图干涉我。”

    符沧澜见状也只是错愕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惯常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孔，脸上挂着不正经的笑，朝于藏穹逼近了一步。

    果真于藏穹愣了愣，提着剑下意识的便要往后退，却又堪堪顿住。

    符沧澜丝毫不将他手中正指着自己的剑放在眼里，欺身上前，以食中二指夹着剑身往旁边挪开些许，亲昵地道：“一夜夫妻百日恩，昨晚咱俩才好过一宿，今天你就舍得下手杀我？”

    于藏穹冷眼看着符沧澜，又重复了一遍：“不要干涉我。”

    符沧澜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撩起他鬓边的一缕长发在指间缠绕，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你总是这样，真令我伤心。”

    于藏穹一袭红纹黑衣，长发披散，脸色愈发的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符沧澜靠近他时见他虽然在极力掩饰，却仍然控制不住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符沧澜叹了口气，说：“好，我不干涉你，你我也不该走到刀剑相向这一步，你知道，我从来都是向着你的。”

    于藏穹收剑，转身欲往门外走去，符沧澜拉住他宽大的衣袖，问道：“去哪儿？”

    于藏穹皱眉道：“于雪涔。”

    院子里那几个原本吵吵闹闹、举着粘杆四处粘夏蝉的妖怪察觉气氛不对，哗啦啦地一齐挤到了门口，却被一身黑衣的于藏穹吓了一跳。

    妖怪们十分忌惮眼前的于藏穹，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成了鹌鹑不敢出声，只有小丁在朝于藏穹身后的符沧澜挤眉弄眼。

    符沧澜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小丁十分不安，见符沧澜摇头也只能勉强定下心来，把妖怪们都肝跑：“都走了走了，没什么好看的。”

    妖怪们顿时如梦初醒，哗啦啦一下又散开了。

    没一会儿门口就又只剩下于藏穹和符沧澜两个人。

    “你现在去找他也没什么用，”符沧澜道，“他即便不取回自己的元魂，如今修为大损，也需要时间恢复，你想要的他还给不了你，没了一半元魂又没了修为的于雪涔，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处，不是吗。”

    已经接近晌午了，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白花花的晃得人眼晕。

    于藏穹眯起眼睛：“我去杀了陆梧。”

    “你就算杀了陆梧，除非他心甘情愿，否则那一半元魂也回不到于雪涔身上。”符沧澜叹了口气，“来日方长，阿穹。”

    于藏穹闻言却笑了笑，低垂着眼帘，幽幽道：“我没有时间等了。”

    他一身黑衣，在这阳光下却仍然像是刚从寒潭里捞出来一般，整个人阴沉沉的，冒着寒气，苍白的皮肤在夏日的阳光下更是白的近乎透明，他垂着眼，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扇形的影子，像灰黑色的蝴蝶。

    符沧澜又道：“这大中午的日头毒，先回屋里再说吧，之前还和你说小丁做了酸梅汤，你还没喝呢。”

    说完他便松开衣袖，转而自顾自拉着于藏穹的手将他带回屋里，天气很热，于藏穹的手却冷得像冰。

    符沧澜能感觉到于藏穹在发抖，心知他虽然面上沉静毫无波澜，却早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仍在强撑，不肯在自己面前露出丝毫软弱之处。

    符沧澜只当做毫不知情，将于藏穹拉回沙发上坐着，高声喊道：“小丁！端碗酸梅汤来！”

    “嗳，”原本已经领着一众妖怪们退开的小丁又出现在门口，恭恭敬敬应了一声道：“我这就去拿。”

    于藏穹扯了扯嘴角，心脉之中翻涌的巨大的痛楚涌向四肢百骸，几乎要将他撕裂，面上却丝毫不显。

    小丁手脚很快，没多久就举着个托盘进来，除了酸梅汤还有一些于藏穹以前爱吃的点心。

    “你要办的事不是一天两天就办得成的，不必急着这一时，”符沧澜端起酸梅汤塞到于藏穹手里，说，“现在天这么热，晚点再去，我陪你去，好不好？”

    于藏穹抬眼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只默默接过那碗酸梅汤。

    他此刻仿佛置身冰窟，即便是酷暑天他也感受不到一点儿热度，他身上疼得厉害，疼得近乎麻木，他咬着牙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皱一下眉毛，不痛呼出声。

    他并不想让符沧澜看见自己痛苦狼狈的模样，只能接过酸梅汤慢慢地喝了，只是此时那股撕裂般的痛楚让他近乎麻木，酸梅汤喝起来也没滋没味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半碗酸梅汤下肚，于藏穹便觉得那股痛楚仿佛也削减了几分，他仍是觉得冷，身边的符沧澜身上却透着一股暖意，他不由自主地就往符沧澜身上靠了些。

    符沧澜叹了口气，抬手理了理他的长发，想了想，手中又化出一把木梳，说：“我给你梳头吧。”

    于藏穹的头发很长，浓墨一样的颜色，像缎子一样散开，黑衣黑发，衬着其中一张苍白的美玉雕琢一般的脸。

    他敛起了所有的锋芒，仿佛先前两人之间一触即发、充满□□味的剑拔弩张不曾有过一样，他卧在符沧澜腿上，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任由符沧澜为他梳头。

    就像过去那段相伴的岁月里的每一天一样，那样的温柔缱绻，让他无法控制的心生依恋。

    符沧澜用发带将他的长发扎成一束，放下梳子，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我劝不了你。”

    于藏穹没有说话。

    符沧澜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握住他的一只手，心里却觉得空落落的，他抱着于藏穹。却蓦然感到了一股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他留不住于藏穹。

    过了很久，小丁又从门外冒出来，牵着那个活了三百岁的小妖怪，问道：“老大，怎么样了？”

    符沧澜道：“睡过去了。”

    小丁牵着小妖怪走近看了一眼，唏嘘道：“还好早有准备。”

    “你做得很好，只是怕他哪天醒过来了又要恨我。”符沧澜轻手轻脚地将已经熟睡的于藏穹平放在沙发上，眉头皱着，替他理了理衣襟，“这一天比我预想中的来得早，封印已经失效了。”

    小妖怪松开小丁的手，啪嗒啪嗒跑到沙发边上，看着昏睡的于藏穹道：“夫人太可怜了。”

    “老大……”小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道，“这么多年你就没后悔过吗？”

    符沧澜闻言一愣，继而笑道：“后悔？也许吧。”

    “当初你就不该把他带回来，放他自生自灭去。”小丁不满道，“这于藏穹是个没心肝的，你对他再好他也不把你放在心上，老大，要我说你干脆别管他了，趁早移情别恋换个人喜欢吧，这世上有的是比他好的，你干嘛非得吊死在他这棵歪脖树上？”

    小妖怪闻言扭头瞪了他一眼：“你可闭嘴吧！”

    符沧澜也不生气，眉毛一挑，调侃道：“我不喜欢他这棵歪脖树难道还喜欢你啊？”

    小丁脸一红，瞬间忸怩起来：“那老大你要是看得上我……我就……”

    小丁虽然叫小丁，却是棵榕树修成的妖怪，人高马大的身高近有两米，这会儿扭扭捏捏做出一副小儿女情态，实在令人不敢恭维，符沧澜受不了道：“行了行了，一边儿玩去。”

    小丁只好正经起来，清了清嗓子道：“说句实话啊，老大，我为你不值。”

    “你懂个屁！”小妖怪奶声奶气地冲他竖起了中指，“咱们老大这叫痴情。”

    符沧澜将于藏穹打横抱起，说：“我觉得值得就够了，车钥匙拿上，哦对了，于雪涔那边怎么样了？”

    小丁说：“安排好了，不会露出破绽的。”

    “嗯，”符沧澜点点头，道，“那咱们便走吧。”

    说罢又朝小妖怪道：“我和小丁要出去几天，你和他们几个留在家里看家，不要惹事。”

    “知道了。”小妖怪乖巧道。

    小丁走到他旁边戳了戳他的小脑袋：“有空还是要好好修炼，平时就知道玩，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丁点大，也不嫌丢咱们老大的脸。”

    小妖怪一把打开他的手，怒道：“要你管！还不赶紧去给老大开车，耽误了夫人你担当的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