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喜欢你毛茸茸的》 18.18

    于雪涔头上戴着顶鸭舌帽，一手汉堡一手可乐，一边吃一边鬼鬼祟祟地躲在花坛后面，盯着不远处一家高档服装店。

    他脚边蹲着化成人形穿着一身黑的丛心，丛心嘴里不住嘟囔：“好热啊啊啊，雪公子我们快回去吧，不然于藏穹知道了又要骂人了。”

    于雪涔喝了口可乐，说：“无妨，有什么事我担着。”

    丛心呵呵干笑了两声。

    周围时不时有人路过，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丛心觉得十分丢脸，扯了扯于雪涔的衣角，说：“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很显眼吗？你看周围人都看着咱们，太二缺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好了，论跟踪我可是专业的。”

    于雪涔拉了拉帽檐，低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谁说我是在跟踪？”

    “那你想干嘛？”丛心叫苦不迭，“你都跟了他们一天了，这么热的天我都要被晒死了。”

    “你若是难受就先回去吧。”于雪涔吃完汉堡，把包装纸团成一团塞到丛心手里，眼睛仍盯着那间服装店不放。

    服装店里有一男一女正在挑衣服，正是陆梧和他的妹妹。

    丛心无奈地接过那团包装纸扔到垃圾桶里，抱怨道：“我也想回去，可是于藏穹说了让我跟着你，省得把你弄丢了……你到底打算干嘛？”

    于雪涔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丛心：“……”

    “你跟个变态一样跟了人家一天现在你告诉我你不知道你打算干啥！？”丛心惨叫道，“我傻逼了啊大热天陪你在这晒太阳！”

    于雪涔幽幽地看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就像两枚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玉石，冷冰冰的。

    丛心肩膀垮着，低声道：“是我僭越了。”

    于雪涔把可乐喝完，捏扁了杯子投到垃圾桶里，说：“我需得验证一件事。”

    自从上次他重伤以后于藏穹就总不许他出门，每回出门都跟去做贼似的，好不容易碰上陆梧一回，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丛心也不再问是什么事情，天气很热，空气几乎都是粘稠的，让人喘不过气。

    会跟着陆梧一天其实也是出于偶然。

    原本他只是代替上班的于藏穹陪于雪涔出门吃早饭——尽管几个月来于雪涔已经能适应现在的生活了，但于藏穹还是不怎么放心，怕他走丢或是傻乎乎的在外头和那些“猎人”对上，他现在的状况真要对上“猎人”就只有吃亏的份儿，按于藏穹的话说就是不仅打不过，还傻兮兮的不知道打不过就要跑这个真理。

    被符沧澜指派来守着他们叔侄二人的丛心就这么又被于藏穹指挥去当于雪涔的跟班，具体工作内容为陪于雪涔逛街吃饭买买买，名为保镖实则保姆，负责跑腿拎包和付账。

    丛心私底下没少跟别的鸟吐槽于藏穹养个叔叔跟养儿子一样，偏偏于藏穹本人是个穷鬼，养的这个“儿子”却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金贵小少爷。

    于雪涔没有钱多钱少的概念，于藏穹也知道他小叔不靠谱，就让丛心管着他的零用钱，但于藏穹是个穷鬼，要不是有符沧澜暗中帮忙估计这叔侄俩早晚得要饭去了。

    符沧澜做了什么于藏穹全然一无所知，丛心有时候觉得符沧澜怪可怜的，好歹曾经也是堂堂一个神，即便在妖脉被封之后随残余的一众妖怪留在人间也依旧混得风生水起，却眼瞎看上个不解风情的公狐狸精，一片真心错付，人家愣是看不上他一眼。

    这些都是题外话。

    原本两人好好的在餐馆里吃面，吃到一半的时候于雪涔却跟抽了风一样，撂下丛心就往外面跑，要不是丛心是负责管付账的，那架势简直好像吃了霸王餐要跑路扔下他抵债一样。

    随后他们便和狗仔似的跟了那兄妹一路。

    那兄妹俩一路逛逛吃吃买买，于雪涔便也跟着一路逛逛吃吃买买。

    于雪涔心情有些复杂。

    上一次见到陆梧是在三个月前，那时他刚伤了心脉，又乍然得知自己丢掉的那半身元魂就在陆梧身上——诚如符沧澜所言，那半身元魂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给出去的，可他对陆梧的怨恨也不是假的，但无论是心甘情愿给了自己半身的元魂也好，对陆梧的恨意也罢，这些的缘由他都不记得了。

    比起全都不记得，这种记得一些又忘了一些的感觉更令人难受，没头没尾的纠结在一起搅得他心乱如麻，后来又经过丛心和覃情一搅和，等他缓过神来时陆梧已经离开了。

    陆梧仅凭一己之力就度化了那栋楼里所有因为奚香聚集而来的孤魂野鬼，阴气也逐渐消散，楼里只剩了覃情一个胆小鬼，不知因为什么还滞留在那套房子里，浑浑噩噩的过着。

    “小乌鸦，我们也去那铺子里买衣裳。”于雪涔想了想，拉过丛心便往陆梧兄妹二人所在的服装店里走。

    丛心忙把人扯住，一脸别扭：“老大，那是女装店，咱们进去干什么啊？”

    “你化成女子样貌不就成了。”于雪涔颇不以为然。

    丛心十分尴尬：“老大，我这人没啥出息，道行不高，变不了女人，您老要不自己上吧。”

    “……”于雪涔面无表情地想：我也变不了。

    原因无他，他之前伤了心脉，虽然养了一阵之后总算把伤养好了，却也只能勉强维持人形，不说幻化之术，如今连使一些不需要多少道行的寻常小把戏都十分勉强。也就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落到了何种田地，他从云端跌进了泥沼里，没了半身元魂之后在这人世里连自保都显得十分简单。

    “你想进去干啥？”丛心道，“找那个陆梧？”

    于雪涔点了点头。

    “哈，”丛心被太阳晒得头昏脑涨，“那又不是非得进去买衣服才行，在这等着呗，你找他干什么呀？”

    于雪涔道：“有些事。”

    丛心看着他的脸色，促狭一笑，说：“你俩关系好像不简单？他是你什么人？”

    于雪涔凉飕飕地瞥他一眼，嘴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仇人。”

    “我才不信呢！”丛心道，“你看他那眼神就不像寻仇的，情人还差不多。”

    于雪涔面无表情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我懂的啦！”丛心拍了拍于雪涔的肩膀，一脸暧昧，“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何况您老是狐狸精，不扯上点红尘风月才叫稀奇，没什么好害羞的，就算是于藏穹他也……”

    丛心险些说漏嘴，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朝于雪涔一脸尴尬的笑。

    “阿穹他怎么了？”于雪涔好奇道。

    丛心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没，什么也没有！”

    于雪涔狐疑地看着他。

    丛心捂着嘴默默转过身去，不轻不重地打了自己一嘴巴：“让你多嘴！”

    “你在做什么？”于雪涔的声音轻飘飘地从他背后响起。

    丛心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猛地蹿出老远，又耷拉着脸走回来，拉了拉于雪涔的衣角：“您还是别问了，您这不还要办事吗？您想找那姓陆的寻仇还是寻情的都赶紧去吧，把事情办完就回家去，晚了于藏穹下班回家看不到人又要挨训了。”

    那边厢陆梧兄妹二人已经买好衣服提着几个袋子出了门，于雪涔只好暂时放下疑惑，和丛心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跟到了停车场。

    “哥你在这等着我去开车。”桐桐把手里的大包小包让陆梧提着，自己转着车钥匙去提车。

    陆梧一个瞎子拄着根拐杖，提着一堆东西，孤零零站在原地等人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怜。

    于雪涔和丛心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此时看见那女孩离开才走近了些。

    丛心在背后推了推于雪涔，示意他往前一点儿。

    于雪涔皱了皱眉，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走到陆梧面前。

    陆梧眼睛看不见，听觉却十分灵敏，唇角挂着温和的微笑，道：“有什么事吗？”

    于雪涔心头酸涩难当，觉得眼前这个人对他而言简直就像个黄连成了精，一时间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苦涩难当的味道。

    而他却连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喂，你还记得我吗？”于雪涔干巴巴地道，“我是于雪涔。”

    陆梧闻言愣了一愣，接着微笑道：“你可能认错人了。”

    “我没认错。”于雪涔又走近了一些，两人几乎贴着面，“你是陆梧。”

    于雪涔一边说着，一边催动体内元魂之力，果真发现与陆梧身上自己的另外那半身元魂有所牵引，他悄悄使了个不大不小的法术，经脉之中再无阻塞之感，明明此前他在伤了心脉之后却连施展寻常幻术都有些力不从心。

    “果真如此。”于雪涔心情更加复杂了，在印证自己的猜想之后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欢喜，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苦闷。

    何止是面前站着个成精的黄连，简直就像被生生喂了一嘴的黄连。

    陆梧脸上现出疑惑的神情，他看不见，却觉得自己面前这位奇怪的陌生人身上好像有股十分好闻的味道，让他心生亲近，又觉得十分熟悉，好像他们当真认识了许多年似的。

    可他分明不记得自己二十八年的人生中认识过一个叫于雪涔的人，对方的声音听起来还很年轻，应该是个不大的年轻男孩。

    这声音似乎也在哪里听到过。

    丛心在边上催促：“哎！快点，他妹妹要过来了。”

    于雪涔心念一动，来不及细想便一手抓住陆梧的肩膀，运转体内天狐元魂之力将陆梧身上另一半元魂的力量催动，一手在虚空中劈开一道口子，在丛心的鬼叫声中把陆梧推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