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楚遂枫便问那大姐:“这狗怎么卖呀?”那大姐虽是山野农妇的淳朴衣着,一双眼却极为精明,打眼一看他二人旁边那载的满满当当的牛车,再看那周身气度,衣着,便知这二位不差银钱。
大姐满脸堆笑便开始自夸:“二位可真会挑,我这狗呀,那可是十里八香都知道的,看家护院的好狗。半年就能长大,长大了那个头比虎狼都高大,便是住在山里,遇上些个蛇虫虎豹都不怕呢!二位眼力这么好,也算是缘分,这狗,就便宜点二十两银子卖给你们吧。”
楚遂枫觉得好笑,自己买了个带两大头牛的车才花了十两银子,这窝不过就是最普通的狗,她竟敢这般漫天要价,怕是真把我们当冤大头了,但看萱儿一副人事不知的天真模样,只痴痴地看着那群小狗打闹。
反正离了京长日无聊,连奸商都见得少了,今日来得巧,楚遂枫便索性陪她玩玩儿:“大姐,这狗我看着也实在是不错,只是我与内人这趟出来并未带那么多银钱,只是听老爹的,来把家里的存粮卖了换点物件儿。现在这一大车的粮食都换光了,只剩了三袋,还要留一袋交给地主老爷,你看这样,我们把剩下的两袋粮全给你,你帮我换条狗可好?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做买卖都是缘分嘛。”
三袋粮也不值一两银子,这账,那大姐自然会算,可楚遂枫这么俊俏的小哥都如此和言善语了,面前又有一个美的跟仙女儿似的姑娘,正眼巴巴地望着这窝小崽子,拒绝的话到嘴边转了又转,却是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再一琢磨,一条小狗本来也不值多少钱,本来这一窝都换不了两袋粮,算算还是赚了,便装作为难道:“哎,谁让我们这么有缘,大家又都是被地主欺负着穷苦的庄稼人,我就勉为其难吧,来,妹子,你挑一条喜欢的,抱走吧。”
齐英萱闻言不禁一喜,想着世上还是好人多,一条这么好这么可爱的狗狗,竟然只用了两袋粮来换,果然山里的人家就是民风淳朴。认认真真地挑了一条通体雪白的抱在怀里,冲楚遂枫明媚一笑。楚遂枫见她高兴,自然满意,便爽快地卸了两袋粮给那女人,赶着车走了。
后来,他们又从集市的另一头绕进去,花了点银子再买了两袋粮,楚遂枫装车的时候,齐英萱在旁边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狗狗,秀美微蹙,有些不忍心地说:“枫郎,我们是不是太坑那位大姐了啊?这狗狗这么可爱,卖价二十两呢,可我们连一两银子都没花到。”
萱儿说话时,声音略微有些大,被一旁粮店的老板听见了,便好奇地朝她怀里的狗狗看了眼。随后老板便瞪大了眼一脸惊诧,想说些什么却立刻被楚遂枫用眼神制止,只好古怪地扫了齐英萱两眼,想的大概是,这闺女看着这么水灵,怎么缺心眼啊?这狗哪要得了一两银子?
齐英萱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却不傻。看见老板和枫郎的眼神交流,也约摸知道定然有些古怪。回去的路上,她便眯着双眼盘问楚遂枫:“适才那老板有何话要说?”楚遂枫驾着车晃晃悠悠地哼着小曲儿,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你不说我就咬死你的样子。
旋即正色,一脸严肃道:“萱儿啊,其实这狗最多值七十文钱。那老板大概觉得你是地主家的傻闺女吧。”
齐英萱闻言,不染尘埃的面容上,满是不可置信,又低头看了几眼怀里乖巧至极的小可爱,还是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那她怎么会要价二十两?你又干嘛要换两袋粮给她?”
“第一,她是存了心坑我们,所以漫天要价;第二,我们也不缺钱,好歹也是带了几十万两银票傍身的;第三,因为你喜欢,我便不想当众揭开,闹得大家都太不愉快,也毁了你的好心情,只要别太过分就,大家和和气气地做买卖嘛。”楚遂枫理所应当地说着,分条列点,情理结合。
齐英萱先是觉得幸福,枫郎都是为了自己开心才甘心被骗的呢。继而又反应出些不对来,地主家的傻闺女?这不是在□□裸地嫌弃自己吗?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国公府的小姐,哪能被看做是那些低贱商贾之后?
可是自己好像真的不太适合过这种日子,以前的日子里只有风花雪月,琴棋书画,虽说执掌着三大楼,可不过是挂个名,底下自然有靠得住的掌柜处理各种事务。再离京之前,自己都觉得归隐山林,不过是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舒舒坦坦的过日子,兴致一来便游山玩水,逍遥自在的。
可现实好像在一次次地打破自己的幻想,越是在山林中生活,越是发现,莫说农家女子个个都能干的农活,自己根本连锄头都拿不起来;就算是洗衣做饭缝缝补补这样的细软活儿,自己也一窍不通,还一直好奇,针线不应该是用来在锦缎上刺绣的吗?
甚至这次来市集购置新家需要的东西,自己也是只看到笔墨纸砚和棋盘锦缎,那些过日子需要的琐碎是完全不懂。想着枫郎一边挑挑拣拣地买,一边还不厌其烦地帮自己解释这些都是干嘛的,怎么用。
唉,自己真的好没用,以后怕是要日日拖累他了。想着想着,齐英萱脸上越来越灰暗,索性将狗狗放在车上,抱着自己的膝盖郁郁寡欢。
楚遂枫觉察到了她不开心,可是因为自己适才的调侃,或许是玩笑开过了吧?便将身子往她那边移了移,关切地问道:“萱儿,怎么啦,生气啦?我不是故意的,就跟你开个玩笑?”
萱儿果然不理他,果然生气了,腆着脸继续:“萱儿,我错了好不好,你不要生气了嘛?回去给你射野兔来吃?”
还是不他,看来只能用终极手段了,楚遂枫单手驾着车,另一只手悄悄伸到她背后,绕过去——挠痒!“咯咯咯咯咯——哎呀,枫郎,哈哈,别闹。”萱儿最怕痒了,这个自己偶然尝试结果得到巨大反应的小妙招,每次即使再绷着脸都能一秒破功。
可今天,却被她,发现了。萱儿握着他不安分的手,委屈着美眸瘪瘪嘴道:“枫郎,我发觉,我很没用,归隐山林的日子,跟我想得一点都不一样。。。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你教,都要你干,都帮不了你,要不,你还是去把那个能干的如姑娘娶回来吧,有个贤内助帮衬着,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愈说声音愈低,头也越埋越深。
楚遂枫听着听着,这怎么还越来越酸涩,越来越委屈了,听得一愣,忽而明白了过来,不无好笑地一把揽住她的肩:“萱儿,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我楚遂枫娶你,不是因为你多能干,我娶媳妇儿就是用来疼的。你本是闺阁娇小姐,能跟着我来这地方还无怨无悔,我就知道,遇上你,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福气。”
说着说着,楚遂枫也有些动容,紧紧握住她的手,“现在一切都刚开始,没法给你更好的生活,只能让你受些苦,我又怎么还能舍得让你委屈受累?况且那些活儿,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要什么贤内助?萱儿就是我最好的贤内助,有你在,我才会安心,过日子才有意义。至于萱儿你呢,只要好好待着,让我伺候你,就可以了。只要夫人你不要嫌弃我这个小农夫没本事,没法给你找来丫鬟仆人伺候就好。”
“哼,我才没那么娇气呢,再说了,你才没我福气大呢,我倒觉得,我遇到枫郎,才是真的捡到宝了。不做公子王爷,你当个农夫猎户,也绝对是天下第一!反正我这一生是赖上你了,你再厉害也只能有我一个,不管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被他一番表白感动到,又有点羞涩,不好意思看他,只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将脑袋轻轻倚着他的肩,真好,真幸福。
“好,给你赖着,你是我媳妇儿嘛,这辈子当然只你一个,你可得慢慢等着瞧哦,你夫君的本事还多着呢,以后你就等着被宠坏好了。”楚遂枫得意起来,当官是赶鸭子上架,自己也干得得心应手,当农夫,那可算得上是老本行了,前世的自己可是阅尽俗世繁华后,回过老家开过农场的。即使是在这里,要农夫当成富人,对我而言也绝对不在话下。只不过如今是想要平静度日,尽量不惹人耳目,所以只求个自给自足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