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往昔,齐英萱心塞难耐,闷闷地有些幽怨:“日日盼君归,那‘磐竣’门却是紧闭许久。你回来得这般晚,可知我时常担心,如何守着这病弱的身子等你?可否还能等得到你?还有,若再晚个一半年,纵然我还活着,会不会已要被爹爹许了人家?”
楚遂枫心里七味杂陈,她的话柔柔软软,却让心像刀子在割般钝得生疼。果然,前世便有的那个梦魇,自己尚不知时她便早已情根深种,甚至苦苦相思,那“磐竣”,原来盼的竟是自己。想象着当年马蹄奋起,扬尘落下时,她急切追着以至坠入冰窟时的冰寒刺骨;七年多来,日日被那性寒之症与玄阴之体互相折磨,朝不保夕,仍旧念着自己;终于盼到自己归来,自己却连让她惊鸿一瞥的那一面都想不起,那时她语气里的冰冻是因为心寒吗?
奈何桥上,自己一脚踏出时曾许愿,此生不愿再为旁人活,宁愿我负天下人,莫让天下人负我。如今,这愿,便是直接应在了自己最爱的女子身上吗?思及她所做种种,心下一酸,徒生出一股勇气,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似乎是被吓到,她稍稍一僵,片刻便放松下来,静静伏在他胸膛上,听着那有力的心跳撞击,眼睛一酸,泪水便再也忍不住。
随着哭泣,她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眼泪源源不绝,似在无声地控诉着他。楚遂枫只得抱着她,忍不住连连自责:“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我这般笨,什么都不知道,让你受了这许多苦,等了那么久,以后不会了。以后,都换我来宠着你,陪着你,决不再让你独自等待。一天也罢,一月也罢,我们都一起,好吗?”
“好,楚大公子,你要记着今日说的话,可不许反悔。”齐英萱抬头,带着泪花的眸子里晶光闪闪。楚遂枫心里软成一片,宠溺地伸手替她拭去泪珠:“萱儿,有你如此,此生何悔?”
“萱儿,萱儿,从未有人这般叫过我,我喜欢你这般叫。”齐英萱破涕为笑,不住念叨着,似乎早有一股熟悉感。
“你既喜欢,我便都这么叫了,而且,以后也只能我这么叫。”话里带着霸道,语气却是从不曾有的极尽温柔。他想起了梦里的那个白色翩然的身影,前世起,自己声嘶力竭地呼唤的,便是萱儿,便是你,冥冥注定,自己便是要喜欢你的吧。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为何,梦里的自己会那般悲伤?不过,既然终于找到了,这手,自己牵了便不会再放开。
又要替她行针治疗,因着今日血脉已经缓和,纵然封了穴,仍是清醒的,行针时楚遂枫不免又是几分尴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局促不安的样子,反倒逗笑了早已红了脸的她,开口戏谑道:“反正昨日都被你看光了,若再这么纠结下去,我又复发,楚大公子可就要背上庸医之名了?”
楚遂枫温然一笑,觉得这讽刺的话听着也十分顺耳,她是在让自己安心,这个可爱的女人。不再迟疑,迅速下完针,今日好了许多,已可以服药,楚遂枫便命丫鬟煎了药过来,一点点喂她服下。收拾完后,药效渐起,看着她一点点沉入梦中,楚遂枫轻轻摸出门。
估摸着爹爹快下朝了,是时候回去,一同进宫面圣。替她将门关严实,嘱咐丫鬟好好伺候,楚遂枫扬着嘴角转身离开。
“哦?你说她是齐国公的小孙女,齐尚书的幼女?正室嫡出?”“回禀父亲,正是。”楚遂枫恭敬答道,不知道为何,乍闻之时,父亲眼里有一瞬的凌厉,是自己看错了吗?
“如此倒真是合适,也恰可解此下燃眉之急。齐家向来不参与朝堂之争,不偏不倚,为父本就属意与齐府大小姐,如今,你喜欢的既然是齐府二小姐,也算两全其美。”楚连寻理智地沉声盘算着,眸中却看不出半点欣喜,幽幽然不见底。
“是,父亲,不过若是寻常定亲,只怕陛下圣旨一下还是难免作罢。孩儿觉得还是需得陛下亲自赐婚,才可彻底解决此事。”楚遂枫对父亲的反应有些疑虑,心头一凛,顺势将最大的问题说了出来,等着父亲的反应。若是爹爹说无妨,便表明他并无意结此亲,或许另有打算,或许还有隐情,那自己,就只能尽早另想办法。
“不错,若非陛下金口玉言,两派人都不会死心。若要解决此事,你可有何办法?”出乎意料地,父亲已然十分持重,似乎刚刚不过是错觉,他甚至满含赞赏地看了眼自己,像在夸自己思虑周全。虽说仍旧有些疑惑,但总算稍稍安了心,“回父亲,孩儿这里有一纸奏章,是治理河西水患的良方,孩儿有把握,必能奏效。水患若治好,孩儿自有功劳在身,陛下要论功行赏,便可趁机求陛下赐婚。”楚遂枫自袖中掏出一卷奏章,递给父亲过目。
看了一会儿,楚连寻本微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连连赞叹:“引泾入川,分流灌田,妙,着实不错,当可解河西之急,也能让你在朝堂崭露头角,为父即刻便呈与陛下。”刚赞完,楚连寻的眉头突然又鼓起了个小山丘,“只是,水患治理见效时日尚长,恐生变故,再者,你若得封赏,必更为两方所看重,只怕会有人早先一步,请陛下降旨赐婚。”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父亲并无半分他意,而是一心为自己着想,适才的一而再地试探瞬间显得十分可笑。楚遂枫微微一笑,舒眉朗声道:“如今两方相争,贵妃娘娘有意大将军府之女,而皇后娘娘有意云漪公主,陛下居中为难,不好偏倚。孩儿可以给陛下一个由头,让孩儿非娶齐家小姐不可。”
“哦?是何由头?”楚连寻看他面色突然不太正常,也不禁感起兴趣来。
“回父亲,此事着实难为人道,孩儿日前为她诊治,因要周身行针,已有肌肤之亲,着实有违礼法。所以,这亲,孩儿非娶不可,国公府,也非嫁不可,无论是贵妃还是皇后,都不能阻拦。”楚遂枫有些羞愧地低声回道。
“哈哈哈,枫儿,真不知是天意使然,还是命运如此。不过,陛下必得照顾齐家颜面,这婚,是非赐不可了。你莫要不好意思,男儿家当顶天立地,既已如此,也不得有负人家姑娘。”楚连寻来回轻摸着下巴,一边笑着告诫,一边感慨枫儿心思这般细密,此事可算思虑周全,日后应当也可在朝堂自保。
楚遂枫自然应下,转身离去时,没有看到父亲的满面慈爱骤然换成深不可测。其实,父亲,孩儿还有件事瞒着你,那才是孩儿能确保陛下允诺赐婚的王牌。回院更衣洗漱,收拾好后,父子二人一同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自打进了宫门,一路前行,守卫之森严,宫苑之幽深,楚遂枫方感何谓皇家之威仪。尚在襁褓时,他虽曾随父亲进过宫,但那时尚不能好好感受这宫苑,加之时隔久远。如今身处其中,方知这天下至尊之位,何以能引无数英雄折戟沉沙。皇权的力量,在行色匆匆地宫娥侍卫满心惶恐地竭力侍奉中,在四海七河百官千将满心敬畏的俯身臣服中,在父亲纵然权倾朝野却依旧不得不事事谨慎地思量中,在无尽生杀大权尽归一人独掌的唯我独尊中。
若有一日,自己也可成为这天下之主,不知是何滋味?许是楚遂枫想得有些出神,爹爹连唤了几声他都未曾听见,最后在骤然拔高音量地呼唤中突然回神,一脸愕然:“父亲,怎么了?”
“我还要问问你怎么了呢?怎么从进宫起便这般望着宫城发呆呢?须知,皇城内外耳目众多,必得谨言慎行。”楚连寻笑着叮嘱,可神色间却无半分惶恐之意。楚遂枫已敛了心神,宫墙之内,自己方才所想,半个字也不能说出口,佯装惶恐道:“孩儿时隔已久重进宫墙,深感皇家威仪,一时慨叹出神。”
楚连寻盯着他,打量了几分,又思虑了会儿,没有再说话。适才枫儿眼里,分明不只有好奇,更多了几分雄心勃勃的意味,果然,竟是天意?无须自己如何煞费苦心罢,毕竟,天命本难违。父子二人同车而坐却各怀心事,就这般相对无言地进了宫廷内院。管事的太监早已等在内门口,看见楚家的马车到了,忙堆笑上前相迎:“小人见过相爷,相爷和公子便请下车吧,陛下与娘娘已在榕溪宫相候了。”
“有劳內侍大人带路,我与犬子还是快些过去,莫让陛下和娘娘等着了。”楚连寻换上了诚惶诚恐,揭开车帘迈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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