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楚遂枫走到了府门口,意外发现府门外站了两个宫中内卫,常成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匆匆地在门口打转儿,一见到他立刻眼前一亮,急切地拉着他就走:“公子你可回来了,宫中来人带了圣旨来,等着宣旨呢。老爷让小的来寻你,却怎么也找不到。”
“来了多久了?在哪儿?”楚遂枫心下一紧,既然刻意等着我,便是躲不过了,该来的终归来了。
“约莫一刻钟吧,在正厅。”常成答道,低着头还没说完,楚遂枫已经大步跑了过去,常成一惊,赶忙跟上。
杜仲堂内,阖府上下已经跪满了一地,楚连寻一个眼神扫过,楚遂枫立刻过去,跪在爹爹身后。“犬子贪玩,晚归至此,让大人久等,连寻实在有罪。”
“楚大人客气,贵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楚大人好福气。那咱们,还是听旨吧。”內侍和气笑笑,便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吏部尚书楚连寻,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今相位空悬,着即册封其为宰相,兼任太子太傅,钦此!”
內侍宣完旨,便满脸堆笑谄媚地看着楚连寻。楚连寻恭敬一拜,双手举过头顶接下圣旨:“臣接旨!谢陛下隆恩!”楚遂枫此刻脑子急剧转动,以至瞬间空白,只木木地跟着父亲谢恩。
“楚大人,宰相大人,咱家先恭贺宰相大人了,这是圣眷正隆啊。听闻陛下对红枫公子也是思念的紧,跟咱家念叨着说什么时候相爷能带公子进宫叙叙旧呢。”內侍笑得一脸谄媚,打量着楚遂枫的眼里满是赞赏。
“不敢当不敢当,谢过陛下和內侍大人,连寻必尽快寻机进宫。”楚连寻笑着回道,管家立即送上一包金银,內侍脸彻底笑成了一朵花,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送走了內侍,府里人都一派喜气洋洋,只楚遂枫和楚连寻神情冷漠。楚云氏看到这样,忙遣散了下人,自己也先行离去,只留下他们父子俩。
楚遂枫看着楚连寻,眸光复杂,爹爹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虽然位极人臣,却也是一道圣旨便不得不卷入血雨腥风中。为了给自己和娘一个安稳的家,为了宗族家业,爹不知独自承受了多少。而自己却还如此幼稚,明哲保身,谈何容易,爹爹已经无路可退,却还惦记着给自己留下退路,这番苦心又如何还能辜负。
可一想起亭中那清冷的人儿,楚遂枫内心便顾不得这些君臣父子的大义,迅速乱成一团,欲开口说点什么,却被爹爹抢先了。
“枫儿,回去收拾行囊,明日我会上殿谢恩,顺便请求返乡祭祖,你收拾好了我们明日下午就走。”
“返乡祭祖?不是再过几日才走吗?再说,陛下不是想见孩儿?”楚遂枫疑惑,此时正在风口浪尖,內侍又带来了陛下属意,却为何罔顾皇命,提前返乡呢?
“无妨,你从未回过江南,此行我们慢慢走,一路也可游玩。明日我自去禀告陛下,待我们返乡归来,再进宫面圣也不迟。再说了,你还不知这进宫是为何事吗?”楚连寻看着他,佯装轻松的说着,眸光却阴沉不定。
“是,爹爹,孩儿明白。孩儿有一事,想禀告爹爹,正是关于定亲一事。”楚遂枫正欲接着说,突然被楚连寻一拂手打断:“此事先不急,待从江南回来再说也一样,爹爹不该逼你太紧,你且慢慢想。”
“可是,爹爹,”楚遂枫本想将内心所想和盘托出,可突然发现爹爹神情不对,便只好停住:“是,孩儿遵命。”楚连寻向他点头示意他先回去吧。楚遂枫转身告退之后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过身来,看着楚连寻一眼不眨地说道:“爹爹,孩儿已经长大,愿为爹爹分忧,或许不能全如爹爹所愿,但孩儿会尽自己所能。”
楚连寻目光定格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眸中起伏万千,最终化为无波深海,缓声说道:“枫儿,爹的好儿子,你的心意爹都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切,就等从江南回来。”
躺在床上,楚遂枫辗转难以成眠,爹爹所说,究竟是何意?江南之行,又会发生什么?总感觉有些不寻常,却也说不上是哪里。
想着想着,竟至子夜,窗外皓月当空,照得屋内一片明亮,楚遂枫半闭着眼,想起八年前那日,自己对着满面泪痕的铃儿侃侃而谈时,一旁静坐沉思的身影,待到,自己起身离开,却冷不防撞到她身上。没来得及致歉,看清她的脸,她便拍拍土起了身,未曾回头,只背对着自己说了那句话。
她应当饱读诗书,否则也不会在五岁那年便能说出这般话来。如今,八年过去,两人都已跟当时大不相同,她将自己所言变为了福泽贫苦的现实,而自己,除了这家世和爹娘,又有何是自己做到的呢?真是让人惭愧。
说起来今日才算真正认识她,可自己似乎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与她在一处时,心内分外的宁静,是极致的畅然,若能永远有她在身边,或许?今日分离时自己就有了这个想法,完全不知为何,若让她知道,定然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吧,想着,楚遂枫笑着摇了摇头,慢慢睡去。
第二日一早,楚遂枫醒来,练完剑以后,让常成和丫鬟帮忙收拾行李,自己则拿着剑出门了,此去江南,一来一往怎么也得两三月,要趁此机会去遍访名医,看看能否为她治了那症,因而,要先对她的病情有个掌握。当然,更重要的是,想要跟她告别。
大步径直迈入木槿阁内,时辰尚早,还没有多少人,守在门前的童子看见楚遂枫来,直是愣了一下。楚遂枫上前问道:“阁主可在?”
童子点点头,道:“在,阁主吩咐了,若是公子来,可直接去找她。”说着,打开了“磐竣”门,楚遂枫点了点头迈步进去。到了顶楼厢房前,正欲敲门,突然里面熟悉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推门而入,她的房间里一如既往地以帘帐挡住门窗,昏暗无光,轻轻地掀开挡在面前的帘帐,便看见她惫懒地斜倚红木贵妃榻,双眸微眯,似在小寐,一旁的侍女向他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径直坐在她面前的座上,楚遂枫小心开口:“我可是吵到你休息了?”
“我有一整个白日可以休息,无妨。你怎会这个时辰过来?”木槿轻抬了眼皮,以手掩唇,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我下午便要随爹爹回江南返乡祭祖,此去可能要两三个月,可沿途遍访名医,因此特来探探你的病情,还有,来跟你告别。”楚遂枫诚实的说着心中所想,却又觉得自己更加莫名其妙。
木槿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苍白瘦削的面颊上霎时芳华流转,一瞬间惊艳了他的眼。那笑意却被瞬间收住,转为深深地凝视他,同时轻轻地伸出手腕:“那你便探吧。”楚遂枫点点头,以轻纱相覆,搭指寻脉。
正是静心凝神之时,忽听到耳边飘忽地一句:“或许,这次,我等不到你回来了,七年了,怕是难再撑下去了。”楚遂枫愣在原地,心内波澜万千,她的脉象的确已经虚浮至极,这话,确实有可能。但自己适才仿佛听到,“这次”?莫非此前,她等过自己?还有她适才的语气里,是自己听错了?似乎,有一丝幽怨。
心绪起伏,一回头就对上那双清然的眸子,眼眸里忽现如月皎然的光辉,似乎很久之前便见过,可是,究竟是何处呢?察觉到他的目光,木槿微敛了眼,再抬起时又恢复了惯常的冷然,“只是随口一句,不必在意。既是告别,总还有回来的一天,便祝你一路顺风。若有缘再见,就还从‘磐竣’门进来吧。”
楚遂枫也从适才的怔忪中回复了神色,想着或许是自己多心了。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递给她:“这是‘温清丸’,可缓解性寒之症,连着服用一月,应当可以撑着伞在白日出门。这里面不多,约莫能撑到我回来。”
交代完了,楚遂枫觉得气氛一时凝重的让人压抑,便又扬起笑容:“还有,若是无缘,便不会相遇,既然已经遇到,那你便等着我踏破那‘磐竣’门的门槛,可莫要嫌烦?等我回来,还要邀我们木槿美人去白日里走走看看,不知会惊掉多少王孙公子的眼呢?”
“我已经习惯了在夜晚出行,只怕会懒得不想在白日出门呢,未必就给你那机会。”木槿接过药,轻轻把玩着,语气虽冷淡,面上却有了暖意。
“如此也好,你如此美貌,若在白日出门,我确实比较担心还能否安然地带回木槿阁。”楚遂枫笑着打趣,看着她舒心,便觉得畅快,如若真有一日,能看着她在阳光下开怀大笑,不知那该是怎样美好。
木槿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楚遂枫笑得更加得意。一转头,两人却都愣在了原地,气氛瞬间有些尴尬,最后,楚遂枫轻咳了声,说道:“我该走了,你保重。”
木槿微微颔首,却在他转身时突然开口:“你会娶大将军之女吗?”话一出口,立即开始懊恼不已,却还是暗暗期待着他的回答。
![[综武侠+梦间集]幽燕客](/cover/111/111209/111209s.jpg)
![[综伏黛]听说隔壁在养草](/cover/111/111210/111210s.jpg)









